人头没多少头发,而一团假发散落在人头的附近。
人头的眼睛睁得极大,右边的眼球被撞出了眼眶,一团团筋肉拉扯着眼球不让它脱离眼眶。头颅的断面处血肉翻飞,大量浓稠的血液在土壤上蠕动。她的黑色短裙慢慢变成了紫色短裙。
她尖叫着爬起来,闭着眼睛扶着树,弯腰呕吐。
夜色更浓。
吐了一阵,满嘴酸涩。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呕吐物正好落在人头上,于是吐得更厉害了。吐完之后,她脑袋一阵眩晕,靠着树慢慢滑了下来,眼皮子变得千斤重。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小晴,听得见吗?”
她做不出任何回应,陷入到无穷无尽的混沌当中。
当她醒来时,看到卢先洋正在焦急地打电话,满身是鲜血和泥土。
她的头痛得厉害,虚弱地喊了卢先洋的名字。
卢先洋蹲到她面前,惊喜地说:“你醒了啊,太好了,万一你也出了事……”
她摸着自己的头,往地上看了一眼,一个脱离了躯干的人头依旧躺在地上。
下一秒,她意识到这是郝志远的头。
“啊!”她连滚带爬远离人头。
卢先洋的酒完全醒了,也不敢看人头,握着手机发呆。
整条省道上空无一人。一条栏杆被撞断,汽车在坡下燃烧。这燃烧的光和烧纸钱的光有一丝丝相似。
“你说话啊,我好害怕!”叶晴歌浑身蜷缩,。
“唉……郝秃然和司机的人还在车里,车子着火了,我不敢去开门……这地太偏僻了,警车还不来。”卢先洋大声说,说话时似乎传来一阵阵回响,显得格外空旷。
“救护车来了么?”她努力地大声说话,嗓音极其难听。
“来了也没用,郝秃然只剩个头了。不对,有用,你也受了伤。”
她吓得站起来,想远离人头,但是腿脚无力,刚站起来就又摔倒在地。
“我把它盖起来。”卢先洋脱掉自己的外套,盖在头上。
她一阵阵恶心,闭着眼睛,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夜风刺骨,远处闪烁着烧纸钱的光芒。
……
警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这两辆车的鸣笛声让她稍稍安心了一些,但是一想到地上的那颗人头,她就忍不住五脏翻腾。一个警察来找她问话,她的意识一片模糊,根本说不出话来。接着,她感觉自己被抬上了救护车。
突然,栏杆处的坡下传来一声爆炸。
她又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卢先洋问她堂姐电话是多少,又问她开机密码,她下意识地报了密码。
当她恢复意识时,她看到白色的屋顶,和堂姐那张关切的脸。
堂姐名叫叶雨诗,正好和她的名字叶晴歌互相对应。
她猛地抱住堂姐嚎啕大哭,哭了三分钟后才说话:“我好害怕。”
堂姐轻轻柔柔地说:“别怕,没事了。我给你煮了糖水,喝一点吧。你吐了大半夜,胃酸都吐出来了。”她拉开窗帘,阳光透了进来。
阳光暖暖的。
“今天周日,幼儿园没课。你们也没课吧。你先别回学校了,在这休息休息吧。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医药费都让那个卷毛的人垫付了。要不要多待几天?”堂姐说。
“不用,待在医院好贵,我感觉好多了,晚上就回学校吧。”
“那……晚上送你回去。”堂姐是幼儿园老师,此刻把叶晴歌当做小孩子照顾,极其温柔。
叶晴歌苦笑道:“好,我现在腿脚都是软的,根本走不动路。”
……
中午时分,堂姐出去买饭菜。叶晴歌躺在病房里看墙上的电视。
病房里其他病人都沉默着,偶尔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卢先洋打了电话过来,先是安慰了一阵,然后说:“事情基本调查清楚了。郝秃然在开车的时候把头探出去呕吐,碰到疲劳驾驶的卡车,卡车跑得快,我们的车也快,然后就悲剧了。毛师傅慌了,急刹车,开得太快,撞断了栏杆,车子漏油,爆炸了,唉,死无全尸。郝秃然只剩个头,他和毛师傅的身子都被烧成了炭。”
他说得轻描淡写,她听得魂飞魄散,本来温暖一些的身子又瑟瑟发抖起来。
“你还好吧?我一直在派出所,没时间过来看你。”卢先洋问。
“没事,你也受了伤吧?”她的嗓子依旧嘶哑。
“皮外伤。都怪我,不该拉你去参加这个聚会的,把你吓坏了。”
“跟你无关。郝家人才痛苦。你……以后千万别酒后开车。”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吧。过几天再联系你。对了,前天晚上我喝多了,没控制住自己,抱歉。”
叶晴歌一愣:“前天晚上?”
卢先洋说:“是啊,你昏睡了两天。”
“啊……完全没感觉。你忙吧……”
挂掉卢先洋的电话,几个警察走了进来,向她咨询前天晚上的车祸。她一回想起那起车祸就想到滚在地上的人头,一阵阵烦躁和呕吐感汹涌澎湃袭来。她实话实说:“我不太记得了,坐在车上的时候,车子就突然翻了,掉下坡,我被车子甩了出来,撞得晕晕乎乎,然后看到郝秃然的头被……撞掉了。”
“你确定那是郝志远么?”警察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