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原是没明白的,可猛然听到她后头的话,一抬头,打了个激灵:“主子,您这是……”
“生意自然是不会真的做,可梁时去了扬州,我就有法子整治他。”陆景明噙着笑,仍旧是他初遇温桃蹊时的那副模样,可就是看起来阴恻恻的,“他不是喜欢痴缠姑娘家?我给他个机会,叫他好好缠上一缠。”
明礼大概能猜到,主子不会善罢甘休。
梁家孝敬湖州知府,即便上头要拿了梁家作筏子,最多也不过是抄家,流放,罪不至死。
但主子眼下这样子,分明是动了杀心了。
他心头一紧:“可您今岁才盘下了城郊的茶庄,花了好大一笔银子,温家二房染料坊出事,您又贴进去一千二百两,连入伙的契书都转给了温家大爷看,再加上之前给三姑娘送的东西,又样样都是价值连城,实在没少花钱,现在说到了年底的时候,要再拿出五成的盈利,送回扬州,您这一年到头,怕是赚不了一两银子,还要赔进去不少的。”
“我心里有数。”陆景明没再看他,“交代你的,你自然去办,银子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今年不赚,明年多赚回来些,况且我这些年手上的积蓄,又并不怕这样子来这么一两次的。”
他说完了,又想起什么来,才又添上两句:“你不用急着从扬州回来,后头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办,你回家去传了话后,就说要回歙州,从陆家出来,找个客栈住下,轻易也不要露脸,省的叫人认出你,等事情都办妥了,你再回来。”
完了。
明礼心一沉,主子这是动真格的了。
这些年都在歙州经营,扬州可用的人不算多,这事儿交给谁办,主子都不放心,只有交给他……
从前总是听人家说红颜祸水,如今明礼才算明白一二。
主子之前还不肯承认,这哪里是不喜欢?
这分明是把人家温三姑娘放在心尖儿上了,任凭谁也不能招不能碰。
又是赔银子,又是费心思的。
不过……
明礼略犹豫了下:“梁家要是听闻了风声,还有心思跟咱们家里谈生意?”
“我估摸着就是没听见什么风声,所以梁时才在歙州四处惹事,丝毫不怕温家和吴家恼了梁家。”陆景明揉了把眉心,“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大概也没什么,梁时现在人在歙州,打算动身回家了,梁家要听见了风吹草动,反而不会叫他这时候回去,巴不得他借故离歙州越远越好,去扬州,也是不错的选择,等到事情办完了,梁家如果真的翻不了身,他隐姓埋名,远遁他方,至少还能保全住这个儿子。”
原来主子是把什么都算好了。
于是明礼也不好再说什么,更不多问什么,一路跟着他回了家,又紧着简单的收拾了行礼,带着陆景明给他的银子,从陆宅马厩中拉了快马,自城门而出,向官道疾驰,一路奔着扬州方向而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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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温家兄弟领着温桃蹊回了家,林蘅陪着她从后街下软轿,陪着她回了小雅居去,又打发人去告诉了李清乐,唯独是不敢惊动赵夫人。
这样的事情不能声张,林蘅心里很有分寸,是以只叫白翘回话,说温桃蹊身上不大舒服,叫李清乐来看一看。
李清乐是不疑有他的,且想着,婆母一向都最疼这个小女儿,而桃蹊又是个贴心知冷暖的好姑娘,估计是怕婆母着急上火,才不愿声张,故而急匆匆的领了丫头往小雅院。
等进了门,四下没瞧见人,连翘猫着腰,引她进了西次间去,而后又往外退。
李清乐眉心一动,隐隐感到不对,一拧眉,叫照人也领了丫头退出去,才提步绕过纱屏,往床前去:“这是怎……”
她一句话没问完,触及温桃蹊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三两步上去,往床头坐下来,话却是冲着林蘅问的:“这是怎么了?有没有叫丫头去请小秦娘子来诊脉?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不是跟着你哥哥们去赴宴的吗?就你们两个回来了?”
温桃蹊的眼眶还是红的,分明就是哭过。
李清乐认识她很多年,知道这丫头一向是心性坚强的,不大喜欢掉眼泪,嫁过来这些日子,她也见识了温桃蹊撒娇的功力,可那也是只有对着家里人,要说在外头,能惹得温桃蹊哭上一场,那一定是天大的委屈,或是极不舒服了。
她越发着急,偏林蘅欲言又止的,她神色一凛:“你们不说,我就去回母亲,请她来问话了!”
温桃蹊哪里敢惊动赵夫人,小手一抬,便扯住了她手腕。
林蘅也赶忙上手去拉她:“表姐你听我说。”
李清乐这才又坐回去,看着温桃蹊把小脸儿朝里一别,心下越发狐疑:“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蘅深吸口气,慢吞吞的,才把梁家发生的事情,同李清乐娓娓道来。
李清乐已经嫁做人妇,这其中的门道,她焉能不知?
可恨梁时好歹算是桃蹊表亲,竟然这般下作!
只是这种事情——
“这样的事,怎么能瞒得住母亲?”李清乐心头一沉,“你大哥和长玄人呢?”
温桃蹊小声抽泣着:“送了我和林蘅姐姐回来,就去找爹了。”
“总是要叫父母知道的,瞒是肯定瞒不住,梁时眼看着就要回湖州,难不成任凭他做了这样的孽事,却一身轻松的离开?”
李清乐左脚在脚踏上轻轻一踏,又要起身:“简直是欺人太甚!”
林蘅眼看着要拉不住她,赶紧起身来,整个人往她身前一横:“表姐去跟夫人说,也不过是惹得夫人跟着着急生气一场,表姐劝的下吗?并没有要瞒着长辈们,只是表姐夫不是去长辈面前回话了吗?便是要跟夫人说,也不用表姐去的。我要不是怕桃蹊她心里不受用,想不开,也不会这时候先惊动了表姐的。”
去路被她拦住,李清乐面色铁青:“那吴……”
林蘅上手去捂她的嘴,那个名字,没叫她说完。
她目光往后一定,视线定格在温桃蹊身上,朝李清乐摇了摇头,无声同她做口型:“别提吴家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