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着他?
真等到梁家彻底不中用了,还有谁会来护着他呢?
他的好姑妈,眼里心里,只有他们三房的利益,连燕娇的名声都能撇出去不顾,还会护着他?
他这次做了最不理智的事情,虽然没成,但是温桃蹊吓坏了,温家兄弟也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投鼠忌器,才没跟他秋后算账,放他离开了歙州而已。
万一梁家真的破落了,他去找温家人帮衬,那不是自己送上门去,给人揉搓羞辱?
这个世上,总是雪中送炭难的。
世人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十分不容易。
爹如今也真是,走到穷途末路,竟生出这许多的痴心妄想来。
梁时苦笑:“怕是不成了。”
崔康义拧眉:“怎么就不成了?这种时候,你还惦记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吗?”
他到温家当差太早了,早到那个时候梁时都才出生不久,小小的一团。
他几乎是看着梁时长大,也陪着梁时长大的。
梁时五六岁,就开始跟着老爷到柜上去了,老爷看重这个儿子,什么都是手把手的教。
后来小小的人儿,就老是缠着他,那几年他也得了老爷的器重,也就任由梁时跟着他。
这么多年下来,看着梁时,也没觉得这是少东家。
眼下崔康义看出梁时的为难和不情愿,想着公子哥儿嘛,毕竟是富贵堆里长大的孩子,将来那样落魄的境地,要他低下头去求人,大概总是觉得脸上无光。
可是,好好的活着,不才是最要紧的吗?
老爷如今做了这许多的安排,不就是希望,他和八姑娘,将来还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真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又有什么好抹不开脸的呢?
于是崔康义声儿放和软了,又好言去劝:“你不要犯糊涂,真要是有走投无路的一天,家里再也帮不了你了,你就只有姑奶奶一个亲人,不去投奔温家,还打算怎么样?不要在这上头犯犟。”
并不是他犯犟……
梁时心烦意乱:“我离开歙州前,办了件事,险些算计了温桃蹊,毁了她的清白,是以已经把温家长房给得罪了个透彻。我要走投无路,还送上去,那不是去求庇护,是去送死!”
崔康义一时倒吸了一大口凉气,揉了揉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在这种时候,明知道家里出了事的时候,他去得罪温家长房?
梁时看他呆住,别开脸:“总之,爹的意思我明白了,今后……走一步看一步吧,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
“你为什么会……”崔康义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梁时,上上下下打量他:“你从来都是聪明的,这种时候,你好好的,得罪温家人,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呢?
当初燕娇哭哭啼啼,他是动手打了她,也的确恨铁不成钢,气她那样不自爱,但是那一切,不都是温长玄的手笔,一步步的,引着燕娇走向万劫不复吗?
从一开始,温长玄的那些手段,他就是清楚的。
风月场上惯用的,仗着模样好出身好,把这些手段用在他妹妹身上,到最后,还要反咬一口,说他妹妹不规矩,说他们梁家教女不善!
温家把他们兄妹当个笑话,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温长玄不是想毁了他妹妹吗?
他就是要毁了温桃蹊,叫他们也尝尝那滋味。
只不过是他技不如人,算漏了什么罢了。
不然今天的温家,还凭什么在歙州城中的风光得意,耀武扬威?
但是现在说这些,已经都没有用了。
梁时揉着眉心,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他反手撩开马车侧旁的小帘,看了眼天色:“你现在就回去吗?我看这样子,怕是要变天了。”
崔康义心下咯噔一声。
他不想说,那谁问都没用,就算是老爷来问话,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他们在歙州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叫他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崔康义惴惴不安,深吸口气:“前头二里地就有歇脚的客栈,该告诉你的,都带到了,我不急着回去,去歇一晚,明早再动身回去。”
明天啊……
梁时收回手,小帘子又重重垂下。
他换了张笑脸,最真心实意的:“晚上喝两杯?小时候我第一次喝酒,就是你带我去的,偷偷带着我出了府,带着我吃了酒,爹还重重的责罚了你,一晃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忙了这么多年,没个安静时候,我有快十年没跟你一起喝过酒了吧?”
崔康义心里难过,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的难过。
可是分别总是要来临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早晚而已。
他随着梁时笑起来:“那今夜不醉不休,明日醒来,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