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后来,便是讨好。
温长青失笑捏她脸:“你呢,就只管过好你的,外头的事情,什么都不要管,自有我们。桃蹊,你……你这样子,我很心疼,也很不安的。”
温桃蹊脸色一变:“是因为我思虑太重吗?”
温长青果然点头:“很早之前,子楚跟我说,你心思沉重,实在不像是高门里无忧无虑养大的女孩儿,那时他还问过我,家里究竟是怎样教导你这个嫡女的,我以为他扯皮,还骂了他一顿,实在是想着,虽然也教导过你,须要有防人之心,可你小小年纪,如何就心思沉重了呢?家里不愁吃,不愁穿的,又如何需要你殚精竭虑呢?他一定是在诳我,打趣你的。但如今看来,他说的,竟全是真的。”
她不知道陆景明还跟大哥说过这些……
温桃蹊有些别扭,脸上挂不住:“他怎么跟你说这些……”
“他那个时候……”温长青仔细的回忆了一番,“那时候他应该不是喜欢你,大约是觉得,你小小年纪,有诸多思虑,明明该是最明艳活泼的姑娘,心思却沉的吓人,不一样的老成,更是不一样的沧桑,所以觉得奇怪,才渐次对你感兴趣的。见了我嘛,我们两个相交多年,一向是无话不说的,你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便说起这些,其实现在想想,他那时的语气和口吻,倒有些责怪的意思。”
陆景明他……
“我不知道这些。”温桃蹊翁着声,“我自己也不知,原来你们竟觉得我心境苍凉。”
不是的。
他今日与桃蹊说起这些,听她的那些话,只觉得小小孩儿,心如槁木。
那并不只是苍凉。
她就像是垂暮的老者,看惯了世事无常,便对什么都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大有真心。
不是不能,是不情愿,也不敢。
今日真心实意,明日或许就只剩下虚与委蛇。
便连他这样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的,见惯了虚伪和敷衍的人,都不曾生出这般心思来。
温长青怕说得多了,又牵动她心神不宁,忙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总之去杭州的事,就这么定了,等下个月林姑娘回去之前,我去爹娘跟前回禀,叫长玄陪你去,至于长玄嘛,也不必你去跟他说,我去寻他,你只要吃好玩好,别的什么都不许想,知道吗?”
温桃蹊脸上终于有了浅淡的笑意,一应应承下来,才推推搡搡的把人给送走了。
其实有些话说出了口,反而舒坦许多。
她对陆景明的感情,一直都藏着掖着,总是不愿意提。
之前被林蘅问的急了,才回应了几句,至于两个哥哥,她一直觉得,只要她不承认,不松口,他们也不能怎么样。
今日说穿了,说她害怕,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来真的能长松口气。
白翘和连翘是见温长青走出了月洞门,才近前去伺候的。
温桃蹊没能回屋里去,反身又回凉棚下的竹藤罗汉床上。
趿拉在脚上的绣鞋被她踢下去,她又盘腿坐上去。
陆景明送的簪子还被她攒在手心,羊脂玉最是温润,此刻拿在手里,却滚烫起来。
她低头多看了两眼,把簪子又紧了紧。
陆景明,陆景明。
连翘给她弄了碗绿豆百合汤,一直没敢端过来,这会儿上了前去:“姑娘怕是心火旺,喝完绿豆汤吧。”
温桃蹊没接她手上的碗:“你为什么觉得我心火旺呢?”
连翘一抬眼,咦了声:“您先前因为胡姑娘的事情,发了好大脾气呢。”
“那你觉得,我是因为胡盈袖抢了我看上的镯子,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连翘声一哽,哪里敢回这个。
温桃蹊看在眼里,也不为难她,噙着笑,端了碗,小口小口的品。
其实这绿豆汤,根本压不住她心下的火气。
陆景明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结果在家里放着个嚣张跋扈的表妹,他还处处维护。
男人大抵都是一个德行的!
与其为他费心神,不如痛痛快快过日子的日子,把这臭男人抛之脑后。
等下个月去了杭州,游山玩水,赏花赏景,谁乐意为他烦心,哼!
至于什么赔礼道歉的话,他爱说给谁听便说给谁听,她一点也不稀罕。
只是可惜了那只镯子了。
对了,她只顾着生气来着……
温桃蹊手上动作一顿,侧目又去看连翘:“你去一趟昌鹤院,把跟大嫂借的银子还回去。”
“那镯子……”白翘有些愣,张口就问。
连翘拉都没能拉住,她已经问出口了。
温桃蹊倒像是看开了,只是挑了眉心:“反正还有日子,我再挑一挑别的,那镯子人家既买去了,便是与我,与林蘅姐姐无缘,强求不可取,阿娘从前就总说,玉器是最讲究缘分二字的,既然无缘,便是得了来,大约和林蘅姐姐也不合。咱们既然不买镯子了,银子自然还给大嫂,大嫂若是问起来……算了,她八成也不会问,反正这些事大哥都会跟她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