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她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送,小小的年纪,那满满一碗的馄饨,竟肉眼可见的速度就少了半碗。
她暗暗吃惊:“这……姑娘够吃不?不够吃我再给姑娘下一碗?”
温桃蹊小脸儿一红。
她睡了一整天,一口饭都没吃,本来倒不觉得饿,吃了一个馄饨,肚子里的馋虫算是彻底活泛起来了。
眼看着一碗馄饨见了底,她不好意思的抬头去看:“够了够了,实在是太香了,没忍住,大嫂子别笑话我呀。”
女人看她眼角眉梢都是娇滴滴,金尊玉贵的一个人,便越发笑。
正要上手去收了碗筷呢,温桃蹊小脑袋一歪:“大嫂子是常年住在这里的吗?”
女人手一顿:“是的哩,我公公婆婆起就在这里卖馄饨了,二老上了年纪,干不动了,才叫我们夫妻两个接手过来的。”
“那大嫂子以前在这一带见过山贼吗?”
女人手一抖,那瓷碗差点儿没摔了。
这么娇滴滴的人,怎么打听山贼的事儿。
她是本本分分的小老百姓,一听山贼就害怕,脸色登时就变了,连连摇头:“没见过,从来也没见过,这是官驿附近呀,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到这里闹事的,姑娘这话问的怪吓人的,要是总有山贼出没,我们可不敢在这儿谋生了。”
再好看的人,她也不敢多看了,匆匆收拾了东西,再也没跟温桃蹊多说半句话。
温桃蹊打听了想打听的,在桌上留下了碎银子,也没再多问。
她吃的多了些,站起来走两步,才觉得有些撑着了。
从馄饨摊子离开,她就打算回驿站去的。
可是她才走出去没多远,刚要绕过古槐树,冷不防被人从侧旁拉了一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扯走了去。
温桃蹊刚要惊呼,温热的手掌就捂在了她嘴上。
她在夜色中看去,那张脸,不是陆景明又是谁?
这个混账东西,这样吓唬她!
她美目隐含怒光,陆景明撤回手:“叫人在驿站的厨房给你温着粥,你睡醒了不吃饭也不吃药,一个人跑出来吃路边的馄饨摊子?”
温桃蹊下意识退,这才发现陆景明是把她扯到了古槐树的另一侧。
她稍退两步,整个背就几乎贴在树干上了。
她深吸口气:“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一声不吭的拉我做什么?”
“原来你还知道害怕。”陆景明眯了眼,“一个人跑出来,也不带着丫头,也不告诉你二哥,你本事这么大,胆子也该大一些。”
他来寻晦气的。
温桃蹊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这个念头。
那不用问,有关于她那一番强扭的瓜不甜的论调,胡盈袖一定跟他说过了。
她有些心虚,也有些尴尬,稍稍别开脸:“本来我是不害怕的,可也架不住有人故意吓唬人。陆掌柜,你不在驿站待着,这么晚……”
“我跟着你出来的。”陆景明知道她一张口就不会有什么好听话,索性先打断了她。
温桃蹊下意识又扭头去看他,却发现他正欺身近前。
她眼珠子一滚:“干什么!”
她被逼的无路可退,整个人靠在古槐树上。
陆景明的两条长臂撑在树干上,正好就把她整个人禁锢其中:“桃儿,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
她隐隐听出他的不满,虽不至于咬牙切齿,但没由来叫她打了个寒战。
陆景明唇角一扬,撤下一条胳膊来。
温桃蹊趁着这个工夫想跑的,他那条胳膊却转而缠上她的腰身,她只觉得腰肢上一紧,整个人就被带进了他怀里去。
她心跳越发快,两只小手抵在他胸口,奋力挣扎:“放开我!你别欺人太甚!”
“我从来没想欺负你。”陆景明低了低头,下巴放在她肩膀上,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边,“可你的话,让我伤心了。”
温桃蹊突然就不挣扎了。
他说伤心了,她心口蓦然疼起来,一抽一抽的,疼得她鼻尖泛酸,眼窝也热起来。
陆景明眼底闪过惊喜:“到底是我太纵着你了些,由着你躲我,避我,我本想,离开歙州也好,去了杭州,没有你爹娘,没有你大哥,只要找个由头,把你二哥支走,慢慢同你培养感情,你总会是我的。可是你却说这样的话,我心都要被揉碎了——桃儿,你的心,便是石头做的吗?是我怎么努力,也捂不热的吗?”
挂在嘴边的不是,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
温桃蹊抿紧了唇:“陆景明,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
“不放。”他声儿平平的,却满是不容置疑,“这一辈子,我都不想放开你。”
她心头一颤:“一辈子那么长,得不到的时候,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追逐奔跑,得到了,哪里还有什么一辈子呢?陆景明,我再说一次,放开我。”
陆景明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他头脑一向都好使,遇上她的事儿,偶尔会失控,但大多时候,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理智与冷静。
小姑娘经历的太少了,他不能太放纵,更不能太放松,不然护不住她,他要懊恼一辈子。
但她却说,一辈子那么长,得到了,哪里还有什么一辈子。
陆景明缠在她细腰上的胳膊,渐次松开了。
温桃蹊长舒口气,闪身就往侧旁躲了半步:“以后别动手动脚的,给我哥哥看见,你是要挨揍的。”
她似乎有心玩笑两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而陆景明却并未如她所愿。
他目沉如水,像要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和隐藏:“桃儿,你怕有朝一日,相看两相厌,所以才一直躲着,一直不肯正视我的心意,也不肯,正视你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