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宣峻一步一步走向她,容颜熟悉身姿却陌生。这再不是当年明艳动人,烂漫天真的妻子了。而是一个日益衰微的帝国的继承人,一个从来看不透的女人,便是远远的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皇者风范。同床共枕数年,从不曾发现她竟然有这样的气质。
端曌抬眼见他,眼中泛红,搁下手里的兵法强挤一个笑容道:“宣哥,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袁宣峻将她的神色收在眼里,蹙眉低头苦笑道:“就那样吧,谈不上好与不好。倒是你与旧时不同了。”
两人相视,诸人暗自退下。
半晌,袁宣峻才复问道:“阿曌,多年不见,我看起来是不是老了?”
端曌心底再翻不起任何情绪,深怕好容易压制下的感情再起波澜。她冷声回答,心底仿佛压着一枚极酸的橄榄,倒了牙酸了心:“不会。宣哥一如以前,并无变化。倒是我,年华不再,眼角已然是细纹密布。”
片刻的沉默仿佛堵塞了血管的柳絮,压抑的人说不出话。
她盯着那眼前的灯火,恢复了往日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可是任凭那气场如何压迫,到底是存着温柔的,她一字一句字字往他心底最弱的地方刺激下去,缓缓问道:“堇月,那孩子可还好?听说你娶了萨仁,在江湖上甚有威名。”
往事浮现于眼前,当日正是去解救大秦旧君及其皇后萨仁,才耽搁数月未能赶回离恨天,也正是这时,眼前的人挑动北越草原诸部落的纷争,祸水东引,寻得一个还朝的机会。
至此,天下终究不太平。萨仁乃北越皇族,嫁与南部强秦的皇帝,虽无感情却以一己之身维持两国平衡。届时长子伤,幼女亡,萨仁竟然倾尽部落的力量还击,却惨败而归。彼时草原不安稳,余下几千人流离失所。救下萨仁后的几年,端曌再不归去。他也就担起了照顾孤儿的责任。
有名无实罢了,而今她这般提起,可见对许多事颇为上心。可是离恨天远藏与大漠,便是江湖中人也难知一二,没曾想她竟然这般了如指掌。
又提起二人流离失所受尽苦难的女儿,二人这般才有些心痛的共鸣,骨肉血亲,血脉相连,若不是为人父母的失职,又怎会令这女儿流离失所,险些丧生狗腹。
袁宣峻终究是面带悲戚,强撑住道:“外伤容易愈合,如今也无大碍,就是还是不愿意说话,除了日常搭理一下巽恬,其它时间都瑟缩在石室里。”
端曌眉头紧蹙,心痛问道:“你们可曾相认?”
袁宣峻苦笑道:“为人父亲,令她这般受苦,实在无颜与她相认。如今只盼着她在大漠安生一辈子,再不受苦。”
端曌紧握着手里的玉佩,手上已然勒出了红痕,心里原是极酸,现在却苦到极点:“能助她恢复的密药,我已经提前让人送去。她骨子里流着南荣家的血,必定不是弱者。宣哥,我用密药交换你来助我,的确很不道义。若你不愿,大可离去,也算是看在女儿的份上,不强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