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这般烟雨蒙蒙,仿佛从来不曾迎来过夏天。女皇的衣裳上刺绣了一团团银红相间的金色锦鲤。那丝线交织间,如画笔勾勒,栩栩如生。
桌上已然奉上了一盘血色嫣红的樱桃,足足有寸径。女皇素指捏起一枚樱桃,轻轻问道:“朕记得今年南昭来书,说海岛樱桃收成大减,又奉海上风浪迭起,这樱桃比往年得晚月余才能贡上,且只有数十斤。算着日子,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这樱桃哪里来的?”
一众宫人也不知,半响膳房的人来了,听得女皇传召,以为是犯了什么错处,又听闻女皇不喜酸的。一查问,原来是送去给太上皇的樱桃,太上皇不喜,一时问行人送的其它果子,便留下了奉给女皇的果子,送御果的人想着樱桃难得,也为曾了解女皇的喜好,不知事的便送了过来。回去才被责骂了一顿,女皇陛下这边便有人来传话。掌事以为是女皇不喜酸甜,心下也怯怯的,只得来回话。
为首的掌事御厨跪下道:“陛下恕罪,这本是奉给太上皇的。方才厨房本是送来了脆桃和脐橙,送果子的不知陛下不喜酸甜,还请陛下责罚。”
宸君便道:“陛下虽然不喜酸甜,皇子公主们确是喜欢的。这果子,本君与陛下都尝过了,甚是鲜美。赏。”
女皇端了茶盏,撇去浮沫喝了一口茶道:“既然是奉给父皇的,朕倒是不能不孝,私给了孩子们了。这樱桃鲜美娇嫩,是何处贡来的?还有多少,父皇往日里吃着可还喜欢?”
掌事谢恩后道:“陛下容禀,樱桃难得,是西都快船送来的。是昨日到的,一共四十斤。昨日奉给太上皇,太上皇哀叹是太后娘娘从前喜欢的,便未曾尝过。膳房今日送去,太上皇又未曾留下。剩下的,膳房是想用蜂蜜腌制了,能保留到明年开春。”
宸君思考了片刻道:“膳房送果子想必是一次送了,父皇与绥儿所在的乃是到这里的必经之地。绥儿喜欢橙子和脆桃,想必也是因着这个留下了那果子。绥儿的口味随陛下呢?倒是这樱桃,剩余不多还是让膳房再呈上,西都送来的,正是端硕长公主的心意。”
女皇点点头,赞许道:“膳房能将朕与父皇的喜好记着,可见忠心。下去领赏吧,这存着的樱桃装上两斤。”
待掌事退下了,女皇悠悠道:“宋姬还未曾尝过,晚些便送回去给她和峰儿尝尝鲜才是。”
宸君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凌冽的杀意,那隐藏起来的杀机直教人脊背发凉。宸君心道:“南昭送不来的东西,西都却送来了。樱桃事小,却也只有南昭皇室才有。外人必定没有,即使有了也不可能有这般强大的商船送来。南昭与月氏往来的船只都是皇室在控制。端硕与南昭本无来往,最近金吾卫又得了消息。如今,这端硕勾结南昭已然确实无误了。女皇已经三番五次放过她,又因着太上皇的偏私才得以到如今。现下不但不知收敛,反而与别国来往甚密。其谋反之心,看来不曾断绝。”
女皇收了杀伐眼色,心里已然准备好了一盘大棋。便笑道:“许久不见姑姑了,眼下年关将至,该请姑姑来王城和父皇团聚一番,也算尽了朕的孝心和本分。宸君觉着呢?”
宸君又道:“陛下要尽孝心,不妨多一份心意,父皇诸多子女,陛下诸多姐妹弟兄也长久未相聚了。这几年陛下操劳,也少和家人团聚。今年四下安定,不妨召诸位王爷公主还朝,也带上驸马王妃,郡主,世子,公子等,前来团聚?”
她与他四目相对,默契非常。仿佛两人真真心有灵犀一般,她笑道:“既然是一家团聚,便在别宫设宴吧,免得叨扰了百姓。朕的这些兄弟姐妹啊,只怕未必会来呢。还得父皇亲自下了旨意才是,父皇又少听朕的。”
宸君道:“这有何难,陛下自回宫去,臣再陪着父皇下下棋,父皇心底想念十六弟和长公主,想必不必等陛下下旨,便亲自写了圣旨了。”女皇点头,想到宸君当年也是太上皇十分喜欢和信任的人,这几年少见自己,却还是十分愿意与宸君说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