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如此,”莫石打断他,“我同意您的见解,恩柏先生。小姐她是有着如飞鸟一般迅疾思想的、灵动的人。如果她生在此时此地,是一个男孩儿,想必能够获得更多的成就。”
恩柏抬起眼睛,与他对视。
那双犬类的眼睛此时显得温驯。
“……这座城堡,就如牢笼。这个世界,就如牢笼。”他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人们只能活在当下。”
这是一句富有哲理的话。
莫石想,如果时间充沛,自己很愿意与这位文学教习聊聊天。
“或许您愿意告诉我一些在城堡里需要注意的事?”莫石虚心求教。
“公爵大人的城堡?”
青年的唇边忽然掠出一丝笑,但那似乎并非是带有快乐情绪的笑容,“这里相较于更北边的贵族和东方的旧领主来说,算得上是自由、开放。”
“您是指哪些方面?”莫石问,“娱乐方式?文学,法律?还是别的什么。”
青年注视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评估莫石。
莫石的双手引起他的注意,不过他没有多问什么。
兜帽和头发遮掩住了莫石的耳朵。
“还是不聊这些了。以后您都会慢慢明白的。”青年摇摇头,“您不是有事要问,才来找我的吗?”
既然对方不愿意闲聊,莫石便只好表明来意。
“奇维诺先生遭遇了一些事情。我不知道您有没有耳闻。”
“奇维诺……”青年再度低下头,“当然,我知道。被仆人们发现遗体,当然一下子就传得沸沸扬扬。”
“我听说昨天早上他去找过您,说是,下棋?”
“是的,下棋。”青年褐色的眼珠一动不动,视线投放在那些纸页上,“我也觉得惊讶,他竟会在发生了那种事后的第二天一早,找我下棋。那天早晨我当然也没有教习的工作,所以就与他下了两盘。他很慌乱,下得不好。”
恩柏抬起头,看了一眼放在窗台上的沙漏。
“大约在午饭前两小时左右,他便回去了。”
莫石记下这个信息。
他接着问:“我想知道他与您说了些什么。”
“他虽然不是赫雅尔,但曾经也在中央的尖晶石学院做过‘小学徒’,如此一来我们算是校友——虽然他比我年老,但我们有话可聊。”
莫石站在赫雅尔的角度思考,留意到一点:“所以你与奇维诺先生的确关系良好,尽管地位悬殊……”
“地位悬殊?”
恩柏忽然轻声冷笑了一声。
莫石无法理解这声冷笑背后的含义。而当他流露出疑惑时,恩柏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收起嘲讽之情。这时他又显得十分伤感,让莫石联想到故往的一位朋友。
“除了故往所居住的地方,你们没有谈些别的什么吗?”莫石挥去脑海中模糊的形状,打起精神问道。
“我猜您是想问,他有没有提起关于帕穆大人遇害一事。”
莫石点点头。
“没有。他没和我说起任何关于那天晚上他所看到的东西。不过,奇维诺肯定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心神不宁,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他的声音轻下去,“凶手竟然用血玷污了摆放圣坛的祷告堂——多么恐怖……邪恶。”
恩柏将他那双对于兽人族来说算是修长纤细的手指蜷起,指甲摩擦发出声响。
莫石还有许多细节上的问题,关于奇维诺,也关于伯恩以及那些少爷小姐们。
不过,这时从藏书室门口的长廊那里传来了脚步声与交谈声。
恩柏显然比他更早留意到那些,因为他已经将书合拢,并站起身。
“是其他的学士们到这里来了,”他说,“莫石先生,如果您不想被他们拉扯进一场‘学术辩论’中的话,您或许会愿意和我一起从塔楼后面的楼梯下去?”
“您指的大概是寒暄?”
这样说着,莫石已经握住法杖跟在恩柏身后,往藏书室北侧走去。
“毕竟,您声称连自己的出生地和家族名都不记得,不是吗?我猜测您应该会很讨厌寒暄。”
莫石忍不住苦笑。
“那您呢?”他问。
“我?”恩柏抖动一下耳朵,没有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莫石停下脚步,站在阶梯上问道,“那天晚上您在什么地方?”
恩柏侧头看了他一眼:“如果您是指帕穆大人遇害的那天,我参加了傍晚的宴席,后来曾到藏书室。我读到了关于古代战争的一个篇章,沉醉无比,直到公爵大人的骑士让我们所有人去大厅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