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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透过窗牖洒在他的脸上,相比于以往的昏沉疲惫,方休第一次感觉睡醒之后的神清气爽,究其缘由,似乎只在于梦境的不同:以往他总是噩梦连连,而昨晚,他梦见的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头,特有安全感的老头。
梦里真,真语真幻。一切,却又显得那么真实,连梦中的一言一行,都清清楚楚毫厘不爽地回响耳畔,只是,实在参不破这“是鸟时是鸟,是鱼时是鱼”是什么个意思……
他正想得入神,忽听敲门声起,喊一声“进”,门开了一条缝,陈皮探头进来:“方哥,吃饭去不?我请你。”
方休笑道:“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吃饭了?”
“感谢你昨晚为我出头,我听说你还跟他们干起来了?”
“小事小事……哎,不对啊!我记得,藏花虚吃饭是不要钱的吧?”
“呃……对。那么,我们一起去吃饭,我为你盛饭吧!”
方休觉得这陈皮还挺可爱的,就跳下床去,一把箍住陈皮的脖子:“跟哥还客气啥?走吧!吃饭去!”
二人走到膳房的时候,许多师兄弟们都打着饱嗝走了,所以膳房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几个人。藏花虚的膳房有规定,每人早膳只能领取两只馒头,一碗白粥,这在饿殍遍野的乱世之中,已经是相当好的待遇了。
白粥已经见了底,笼屉里的白面馒头也只剩了两只了,很显然,伙夫们又偷吃拿回扣了。
“哎,来晚了。”陈皮失望叹气。
“没事,我们正好一人一只。”方休瞪着笼屉里的两只冷馒头,咽了咽口水——他对吃向来不怎么讲究,能填饱肚子就可将就。
“只是,只能就着凉水吃了。”陈皮看着旁边连米粒都不剩一颗的粥桶,略显无奈地道,正要伸手去拿冷馒头,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伸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陈皮抬头一看,正迎上赫连铁柱冷冷的目光,欧阳胖虎和慕容姬淡也在他一旁。
“师……师兄们好。”看得出来陈皮有点怕他们。
“师兄我没有吃饱,做师弟的,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啊?”赫连铁柱歪嘴,冷冷一笑,“方休,你说呢?话说你昨天那一招菠萝掌还真带劲啊!老子的脑袋现在还嗡嗡的。”
“铁柱啊!做人可不能太过分啊!怎么连两只冷馒头都要跟我们抢?”方休淡淡地说。
“过分?”赫连铁柱还是带着挑衅的笑,回头对着他的两位同伴道,“我过分吗?”
“过分,简直太过分了。”欧阳胖虎和慕容姬淡都嬉笑着说。
“哦?那我就再过分一点!”赫连铁柱说,“本来师兄我怀着仁义之心,还想再给你们留一只的,现在我生气了,两只我都要。”说着,便伸手去拿馒头,方休一时兴起跳将起来,将笼屉盖子狠狠往下一压,正压在赫连铁柱的手背,这一下子他是下了狠劲,笼屉的盖子都被击碎了,四散纷飞。
赫连铁柱惨叫一声,触电般地收回了手,左手握着发抖的右手一看,手背慢慢青肿起来。
“他娘的,兄弟们!替我报仇啊!”赫连铁柱捧着手,咬牙切齿道。
欧阳胖虎和慕容姬淡很仗义地拥上去,方休没想要拔剑,陈皮却毫不含糊,第一时间伸手掣剑,却还是慢了一拍,剑才拔出了一半,欧阳胖虎的拳头已挥到了他的脸上。
“扑!”一击重拳,陈皮只觉脸上一麻,身子向一边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也顾不上痛,很快爬将起来,也提起一拳,狠狠还击在欧阳胖虎的脸上——看不出这小子平时闷声不吭的,打起架来还真带劲啊!
没等到战帖,一伙人就又干起来了……
很快,五个人都瘫倒在地,流着血,鼻青脸肿。
欧阳胖虎慢慢走上前去,伸脚踹了踹陈皮,俯下身子,道:“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能耐的人才配吃这口饭,你要还想在藏花虚待着,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少跟我作对!”拿了两只馒头,扬长而去。
方休看到陈皮满脸杀气地又去拿剑,虽然不知道这小子为何突然这么有种敢动这么大肝火,但他脸上的杀气都令他感到害怕,赶紧伸手去阻:“算了算了陈皮兄,不就两只馒头?咱不要了!”
陈皮似没听见,挣扎着爬起来,刷地掣出剑来,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冲着欧阳胖虎的后心就捅,剑在半路,却被一只大手接住了。
“师……大师兄。”
却是乐栖。
陈皮很是委屈,原来乐栖大师兄一直在旁边看着,原以为他会主持公道,想不到却一直看着他们挨打。
“他说得没错,有能耐的人才配吃这口饭,没能耐,就只能躺着挨打。”乐栖说道。
“我要杀了他!”陈皮一听这话更气了!
“你要杀他可以,别在我面前,也别在藏花虚。”乐栖的声音也很冷。
“那他就可以在你面前揍我?”陈皮歇斯底里地喊道。
“是你自己没用才会被揍的,要是你有能耐,你也可以在我面前揍他。”乐栖说。
“世道不公!”陈皮收起剑,愤愤而走。
“都别走,自觉去悔过崖种菜思过三个月。”乐栖道,“这个世道,本来就是不公的。你想要的公道,得你自己去争取!”
乐栖走后,欧阳胖虎得意地冲陈皮笑了,陈皮抬手又是一剑,却被他闪开了。
“乐师兄的话,你也不敢听?”欧阳胖虎道,“你这样会吃亏的,你杀不了我。”
“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剑下!”陈皮一抹嘴角鲜血。
等欧阳胖虎三人走后,方休才走上前去安慰陈皮:“没必要没必要。打架归打架,可别闹出人命是吧?”
没想到陈皮“哇”的一声就哭了,倒吓了方休一跳:“我就是气不过,老话说得好,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我以为方哥你很能打的嘛!要不然我也不敢动剑了……”
方休老脸一红:“这……这不是腹中无食,没力气嘛!没事没事,下一次咱不动剑,也能打赢他仨!”
五个人都被遣送到了悔过崖,悔过崖虽不是藏花虚百十山峰中最高的一处山峰,却是最陡峭的一座,犹如一柄宝剑般直耸云天,虽然名字牛气哄哄听着挺唬人的样子,其实就是藏花虚的菜园子而已,所有犯了错的藏花虚弟子,一律被发配到这儿,挑大粪种菜。
但方休还是很期待很兴奋的,总算可以换个地方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