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眼睛微眯,又打量了贺见两眼。
他倾向于认为贺见并未撒谎,毕竟她基本什么都说了。
但仍有极小概率,她就是利用这种方法,通过自曝与自我谴责的方式,把自己说的十分不堪,让警方产生“她连这些秘密都说了不会再有所隐瞒”的错觉,从而掩盖真正的罪行。
毕竟就如她所说,承认这些只不过会毁了前程,保险赔偿也还能拿到手。但要真的被查出犯罪,她可得丢掉工作,还要坐牢,保险金更是休想。
这就叫以退为进了。
但……
如果她真的参与了犯罪,沈桥康等人不可能不供出她来。而单纯的吊起尸体这种事儿对她而言也毫无意义,犯不着这么干。
除非她对汪华怨恨无比。
但……
不管先前那番话是真是假,苏平都能判断出来,贺见对汪华虽有怨,有责怪,但提高不到恨的程度。
何况她对保险赔偿金的事儿心知肚明,也绝对犯不着为了泄愤而冒着丢掉工作,丢掉高额赔偿的风险去干这种犯法的事儿。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
问话问到这份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苏平其实也很无奈。
刚开始授意祁渊给她施压,只是想尽量通过外界压力的方式让她回忆起一些夫妻生活中的细节罢了——毕竟他们早就发现,贺见这段时间当真对汪华毫不关心,甚至在家里也是视而不见。
所以苏平和祁渊商量后决定,通过施压的方式激发出贺见的记忆,并从中寻找些蛛丝马迹,确定究竟是谁与汪华竟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以至于发现他死了后还不放过尸体,要将他用塔吊给吊起来。
当然,人的记忆本就不靠谱,这般通过压力硬挤出来的回忆更做不得数,脑补的成分恐怕很多,充其量只能作为一个方向罢了。
而苏平要的就是方向,否则根本无法继续调查下去。
结果问着问着方向就TM歪了。
于是苏平只好开口引导:“那么,在你印象里,有谁和汪华矛盾极深甚至说得上有死仇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贺见摇头说道:“要知道的话昨天我就告诉你们了,昨天下班后回家我还好好想了想,也完全没有收获。
自从知道他欠债,我俩关系开始破裂之后,我对他的关注就越来越少了,但在此之前,据我所知是没有,他虽然性子偏执又要强,但人真的不坏。我到现在也没想通,他怎么能往死里得罪人的?”
祁渊撇撇嘴。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啊,汪华究竟惹到谁了?这么苦大仇深的,还顶着风险冒充监理员把他尸体给吊起来。
但仔细想想,作案人的泄愤方式也蛮奇葩,脑回路怕是也异于常人,大概率也是个奇葩。
偏执狂碰到奇葩,擦出了仇恨的火花?汪海不经意间的举动刺痛了他,又因为性子死活不肯道歉认错,反倒对人吐槽说他小肚鸡肠,从而埋下了仇恨的引子?
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祁渊正想到这儿呢,苏平便开口问道:“那,汪华的交际圈当中,有没有谁是比较……嗯,比较异于常人的?”
得,两人都想一块儿去了。
贺见面露思索之色,随后轻轻摇头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我对他的人际圈子了解的不多,认识的人也有限,除了纪黄安基本就没了。”
苏平眉心紧锁。
问了这么久,却仅仅只听到些“八卦”,实质性的进展一点没有,让他难免也有些烦闷。
又问了些许情况,见贺见着实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他便摆摆手说道:“行了,那就先这样吧,小祁,记录给她签个字。”
“好。”祁渊颔首,随后立刻在本子上补了几笔,递给贺见。
贺见看一眼,用力抿着嘴签完了字,随后问道:“那……警察同志,我可以回去了吗?”
“回哪儿?”苏平翻个白眼:“先留在支队吧,晚些时候可能还要你配合调查,你打个电话跟你单位说一声。”
“啊?”贺见张了张嘴。
“我也不限制你自由,你要走要留自己决定。”苏平说道:“我建议你自己留下,否则下次再找你的话,可能就会带上传唤通知书了。”
贺见咬着下唇,挣扎一阵子,才说:“那我留下吧。”
苏平嗯一声,与祁渊离开了问询室。
走出几步之后,祁渊忍不住侧目瞥了苏平一眼,问:“苏队,这么让她留在支队……不太好吧?她毕竟也不是嫌疑人,基本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我又没硬留。”苏平翻个白眼:“只是建议而已,听不听她自己决定就是了呗。
再说,你觉得她现在有脸回单位?哪怕她单位的人并不清楚她的事,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她怕也芒刺在背吧?还不如让她待这,我也不限制她,只要别再出什么岔子就好。”
“成吧。”祁渊应付一句,又嘟哝道:“这都什么事啊,这桩案子未免也太波折了点吧?一下这一下那的,牵扯怎么就这么多?”
“牵扯比这更多的案子多了去了。”苏平轻哼一声,说道:“越是一团乱麻,咱们就越得抽丝剥茧,把条理给顺清楚咯,再顺藤摸瓜的查下去,直到把一个个谜团彻底揭开,一项项证据就位,犯罪嫌疑人全部抓捕归案。”
“我知道,我也不是发牢骚了,就是有点感慨。”祁渊摇摇头说道:“没事儿,我能调整好心态。”
苏平闷闷的嗯一声。
祁渊又忍不住侧目看向一旁,看向接待室的方向,摇头说:“也不知道那里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相信她们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