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6章 钩距之术无形相,宁氏一刀无双对
大厅里已经落座数十人,却是正经的世家家宴。
落座者皆是儒士,道门打扮,休说戴环刺骨,黑齿纹面的邪派妖人,甚至连散修,和尚也没有。
人人道气昂然,所修具是道门真传的经文法术。
莫看宁老祖修土木的,五行不全,算不上上等经文。
但宁家也有家传经学,名为《三刺五听篇》。
乃是法家至宝刑鼎上烙印下来的一式神通,由宁氏先祖,仙汉武帝时法家元神酷吏宁成所创的经文。
三刺五听本是法家明德慎罚,耳听目视,觉察万物众生的法耳天眼。
但在宁成手中,却化为观囚目摄'钩距'。
闻供词炼'腹诽'。
舌绽'引绳批根'真言,可令罪者自曝隐恶。
修至大成,念动之间便令万民生灵胁下生'怀刃纹',若违法度,背汉律则皮开肉绽。
后来因为此经文名声太臭,宁氏百般遮掩,寻来了许多道佛两家的传承,填补。
钱晨入座之时,就有宁家的小辈来卖弄本事。
一位宁氏子弟通法修为,炼就一对铁钩,此钩形状特异,向前一钩弯如鹰爪,却有一距横生枝节,如此双钩一前一后,进可以钩,退可以钩。
他站定堂中,将此钩当空一抛,便将一根绳索连着铁钩消失无踪。
少倾才提来一人,却是旁边走过的一位同辈子弟,一脸茫然,被钩到了厅上,才笑骂着起身,对着上方的老祖和客人行礼。
那威严矜持的士人看到了宁家小辈的这番表演,也是点了点头,抚掌笑道:“果然是好本领。”
又问那被钩来的宁氏子弟道:“小辈被此物索来,为何老老实实,可是暗中配合?”
那人一脸委屈:“小子并非和三哥暗中配合,实在是被那铁钩一钩,便浑身瘫软,提不起法力来……”
那个被他叫做三哥的宁氏子弟得意洋洋道:“若非我手下留情,这一钩不但让你提不起力气,还能穿了你的琵琶骨,锁住你的丹田气海,封闭了你的神识!”
士人摇头一笑,转问宁家老祖道:“宁兄以为如何?”
宁家老祖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个好法器!铁钩距长四尺者,可以穴彻,以钩客穴!挂绳更是好用,用于土井提篮,勾索建筑之物,提上梁去,营照法式妙用无穷!”
宁家老祖一开口便是老土木了!
一方面看出这铁钩法器乃是当年墨家攻城所用,专破穴攻和攻城法器的一件法器。
另一方面又想到了用此破坏敌方建筑——钩拉!
以及用于自家建筑营造——吊机!
等种种应用场景,生生将一件奇门法器,弄成了土木器械,也算是专长了!
听闻此言,那客人也是无奈。
不得不出言正经点评道:“你这门法术,铁钩只是表象,其根本还是你宁家家传法经之中的钩距之术。”
“所谓钩距,本是法家查探盗贼之术,钩,致也;距,闭也。使对者无疑,若不问而自知,众莫觉所由,以闭其术,为距也!”
钱晨微微点头,世家其他不说,学问还是很正的。
这钩距之术,的确是正经的法家学问。
所谓钩指的是绕开重重防备击其不备之处,距就是封闭、包围对方防备之处。
最后形成无孔不入的一钩,将敌人索来。
它既是一种神通术法,还是一种刑讯之术,也是一种侦察之法,更是一种兵法。
钩致其隐伏,使不得遁;距闭其形迹,使不可窥。
仙汉之时,法家元神赵广汉极为擅长此术,将其衍化到了专属大神通的地步。
他广放钩子,虚空之中垂下一枚枚铁钩,无形无相,这便是钩。
而线更是隐秘暗藏,这便是距。
一旦发动便有千钩万钩将此人提起,索拿面前。
便是一支武备森严的大军,他也可暗布千万钩子,待到其钩无声无息,勾住其军众人的甲胄之带,兵器之挂,甚至嘴上,脖颈,琵琶骨,手腕,大腿都纷纷被那无数无形之钩勾住。
赵广汉才猛然拉紧那无形之线,将一支军队垂钓上去,挂满万钩,犹如钓起的鱼群一般。
而刑讯问话之中,更是先随意谈话,只将种种关要化为一枚枚钩子,暗藏在波澜不惊之下。
待到嫌疑人挂的钩子越来越多,形成‘距’,也就是证据闭环。
他才悍然收杆,一步一步收起那些钩子,把嫌疑人的话挂起来,直逼破绽。
钱晨手下,亦有精通此术之辈。
那就是耳道神!
其钓道之术造诣极深,已经无师自通此钩距之道,随手一笔便是一条垂下的钩子。
而且同样无形无相暗藏虚空,只要它愿意,感觉时机一到,便可一拉收杆。
青龙寺的和尚们饱受其害,雪山大法师可以作证,此术有多难缠。
“所以你这铁钩乃是表象,其内在还是钩距之术,只是你炼不到家。”
“达不到将无形律法炼制成有形之钩,然后将有形之钩又炼化为无形的境界,更达不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境界,将法网拆分,化为无数无形法线,系在钩上!”
“当年你先祖宁成要谋算一人,便要先观其破绽。”
“待到其神通术法,修身之道种种破绽了然于胸,才会以法家玄功,将无形律法,炼制成针对此人破绽的律令。”
“然后散布在他言行往来之间,将那律令之钩一点一点的挂满他身上,最后以法网收束,无有不中!”
“其后的法家大能赵广汉,更是将此术修成了大神通,举手投足,都能散化无形之钩。”
“元气、罡煞、律法乃至无形大道皆可为钩,散布天下,宣帝命其索拿盗贼、不臣、魔头,其坐镇长安,散钩天下,随手一提,便将仙汉境内潜藏的魔道、叛逆、贼修钩到长安来。”
杨家的大修士挥洒自如,举手之间,投射出无数道丝线垂落下来,那丝线末端都带着钩子。
他一挥手,无数银钩飘飘荡荡,便消失不见。
但在座众人都知道,银钩还在,只是暗藏其间。
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觉得虚空中垂下无数钩子,已经勾住了自己的衣服乃至皮肉,只要上首的客人一体。
他们便皮开肉绽,满身挂满银钩,被活活提上了半空。
那银钩垂落钱晨面前,快要触及其上的时候。
钱晨才随手一挥,散去了环绕自己和宁师妹的丝线和银钩……
那杨家大修士只是看了钱晨这个方向一眼,继续点拨宁家小辈道:“你这法术修的不成,无法以自身的法力,炼化出一枚无形之钩。”
“便选择了一块幽冥鬼铁,炼化成灵钩法器,倒也是一种巧思。”
“将律法之道,修成的几律都祭炼到了上面,能律令禁制如枷,将铁钩挂上的人锁拿,而并非是祭炼毒蛊之物以陷敌,更是通了百家学问以一贯之的道理,经书纯化,没有走偏!”
“但,有两大缺点更加明显,一是道理还不够纯,二是知行不能合一!”
“你元气之钩孱弱无用,难道就放弃了?”
“铁钩法器可以弥补钩距之术,初期弱小无力,但一旦提钩,若是不中,便打草惊蛇,法术荒废大半,可要想提钩,需得保证铁钩必中。”
杨家大修反问:“你可能?”
宁家弟子满头大汗,拱手道:“晚辈……不能!说来惭愧,此钩也就只有在家中族人毫无防备之时暗算,出去对敌,却是难用的。”
“所以,钩距之术最重要的,便是试探。”
“元气之钩化为无形,不断暗中试探,待到群钩如距,窥见他破绽,才是你铁钩而来,将其提起的时候。”
“你能勾中族人,便是因为你已经暗中实践钩距之术。”
“为了此番一钩,平日你观察族兄,言语之中定然有钩子,诱其露出破绽,行动更是有所试探,窥其破绽,直到刚刚一举发难,自然功成!”
“难道你言语,行动就不是钩子了?”
“你钩距之术修不成,便是对此领悟太浅,记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钩,锋芒暗藏,引而不动,便是钩距!”
下方的宁氏子弟顿时恍然,大礼参拜。
钱晨对侧耳的宁青宸小声道:“未想弘农杨氏,对于法家之学也如此精通!”
宁青宸察觉到钱晨吐气,耳垂微红,也小声回应道:“杨氏虽是兵家出身,夺了项羽法体窥其部分传承而起,为人诟病。”
“但他家传承仙汉数百代,元神真仙层出不穷,阳神大修更是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