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想到这里,却又看到元傄那凌厉逼人的目光射来,同时,就听到他道:“父皇,说实在的,非但是你好奇,我也好奇。不过,老七却自己说了一句话,叫我豁然开朗。他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其中的意思,想必陛下也明白吧。”
听到这话,元成的心冷不丁的一沉。
这时,元傄又道:“父皇,你看看,老七多聪明?”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来,看着元成,道:“父皇,你看看你又看走了眼吧。我母亲只是个宫女,加上我长得也丑,向来都是不受你喜欢的。老七呢?他的出身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平日里也低调行事,从来不拉帮结派,似乎也没有入的眼过。可是,他好像比老十聪明得多了。”
元成的心却是越来越沉了。
元傄却是继续说着:“老七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其中的意思,你我都知道吧。这天下,是君王的天下,他能逃到那儿去呢?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不是就是这个道理?”
元成听到这话,方才听到元赜和元画逃出去时候的那一点儿欣喜,终于消磨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还有的,就是愤怒,他暴躁的站了起来,大叫道:“你还不是君,我才是天子。”
元傄只是笑了笑,这时候却看着站在一旁的王治,笑道:“王公公,劳烦你去一趟御膳房,熊掌怕是有些凉了,热一下,再带点儿吃食来。”
王治见状,却是话也不敢说一句,带着熊掌就出了门。
这时,元傄继续道:“父皇,这半年来您在宫中,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比如说,镇守幽州的钱遵,早就依诏,率军南下平叛了。你想想,便是老十去了幽州就藩,会如何呢?”
元成早已经绝望,这时听到元傄的话,其中的意思一点儿都不难猜,现在驻守幽州的,已经换成了元傄的人。他瞪着眼睛,看着元傄,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老十便是到了幽州,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外一个牢笼。”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一般,“我也能料到这些的。只不过,唉,我或许不应该有这些侥幸。”
元傄淡淡的道:“不过,父皇,我还有一言。我不管老十用什么算计,我也不管他怎么逃出了洛阳的,我只希望他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抵达幽州。你知道的,幽州距离边关不远,不知道这个私通外番的罪名,他担得起不?”
自去年兵变一来,元成就已经大权旁落,可是,他毕竟是天子,他也是一个父亲,而且,他曾经也是一个勇敢无畏的人,此时此刻,气血瞬间上涌,他怒不可遏的看着元傄,厉声道:“你说什么?你是要威胁我不成?”
元傄依旧淡淡的看着元成,也不回答,道:“当然,这个消息,我等一会儿就会叫人带给燕王妃。人都走了,将这些内眷留在洛阳,未免有些不近人情,等一下我就叫人护送他们去幽州。”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老七,我已经让五百羽林护送他去就藩。”
元成听到他的话,方才涌起的哪一些涌起,刹那之间,又消失殆尽,身子随之瘫坐椅子上,一只手撑住脑袋,两只手指不停的捏着额头,过了好久,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元傄,道:“说吧,时间定在何时?”
元傄听了,连忙跪拜,口诵万岁,“儿臣谢主隆恩。”跪拜之后,他这才站起来,道:“这个事情,宜早不宜迟。诏书我已经起草好了,只等陛下点头同意。”
元成无力地看着他,苦笑着道:“我能不同意吗?”说到这里,忽然又道:“不过,你须得答应我,你当上了皇帝之后,断不可为难元画和元赜。”
元傄道:“看样子,元画在你心中的地位,还是重要一些。”
元成默默不语。
元傄道:“不过,陛下大可放心,君无戏言。从此以后,我定当励精图治,再定乾坤,还天下万民一个清平世界。”
元成听到这话,惊讶的抬起头来,看起眼前的元傄,竟有些失神起来。眼前的这个,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眼神中又是那般的坚韧,元成恍然间忽然像是看到自己的影子。四十年前,自己当上皇帝的时候,不也是这般的意气风发,不也是这般的胸怀大志吗?
四十年来,他三次亲征大漠,柔然从此不敢犯边,也是他,令大军南下,下金陵,灭梁国,宇内混一。这些攻击,任由风水雨打,却是如何都磨灭不了的,注定也是要青史留名万世传颂的。他如何都记得,每当功成之时,他亲告太庙时候的情形,跪在太祖太宗的灵位前,那时的他,不也是这般的志得意满吗?他自己也曾经暗中同彪炳青史的君王们比较过,以他的功绩,纵然算不上万世传颂的圣主,怎么也配得上一代雄主。
可是,他如何却落入今天的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