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代替二师兄看望狄意为由,趁着紫昊不在时孤身去了趟冥界。如今的冥界与以往大不相同,与天宫唯一不同的只是不如天宫明亮罢了。
四处皆有阴兵视察,身处其中便能感受到规矩的严明,更莫说亲身经历。穿越一片无尽头的黄沙,四处无一生灵。
入了冥界,经由冥司判案,将你前世所为做了总结,再按照该有善恶赏罚判你来世身份,该惩戒的也会承受相应刑法,若是还有放不下的人或事,还能通过望乡台托梦诉说。
我也总算见到了传闻中的“忘川”,水波浩荡,翻腾不止,那水仿若黄沙染过般,因而也有人称此川“黄泉”,皆因水承黄色。
忘川两岸生有往生花,一面有花无叶,一面有叶无花,隔岸相望,看似近在咫尺,却跨不过忘川。这样看来,不正如我与叶冥暄么?
忘川之上有一座拱桥人族称其为奈何,一旦上桥再无回头,前生往事再无瓜葛,正是那无可奈何的往生路,没有抉择。
桥头有一块巨石,称作三生石,能看到人世的一番过往。待与前世有一番告别与领悟后,便得踏上奈何桥前去往生处。
我仔细看了那三生石,原是叶冥暄的三生幽冥镜。忍不住伸手触碰,曾经过往一一浮现眼前。难怪他会将幽冥界放在这里,可能他也不想看到镜里的过往罢?
我蹲在幽冥界前痛哭,我与他的过往,终究只能是过往了。
感觉有人拍了拍我,抬头看去,竟是狄意,也是我与叶冥暄在凡间的梦曦。
“狄意?”
她摇头,表情淡然:“世上再无狄意,不过是魔族不想承认的耻辱。”
狄意恨夋岿,所以也恨魔族。
“梦曦,好久不见!”
她轻轻笑道,“天后娘娘,我姓孟,叫孟曦!”见我未语,她又道,“孟域之妻,我与他拜了天地大泽,就该冠他之姓。”
“你们不该如此生疏的!”
她抬眸看着远处,叹了一口气,“我与他有曾经就够了,实在不想害他为难。”她看着桥上,笑的有些勉强,“这样也好,既能去除罪孽,也能因此为自己多积善德。若非我的一念之差也不会害了南溟无辜生灵,更不会水淹邻村犯下滔天大罪。”
我不知道那日他们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大事,看狄意如今的心态,只怕也不会回头了。
“我听说你如今在冥界司职,所以借时来看看。”
狄意点头,“阴魂往生后,凡执念太深的仍会记得过往。府君认为这样势必会造成人族紊乱,便决定抹去他们前世记忆,命了灵霞元君在金母尊神那里学得一个妙方。府君后将这妙方交于了我,命我担任这职位。”
我没有过问狄意为何偏偏选了冥界委身,或许冥界与天界是两个完全相反的境界吧。又或者,只有冥界才愿收留她罢。更或者,她是不想留在人界任何一个地方了。
狄意引我到她司职的地方,伸手道,“阴魂饮了这汤汁,便会忘了前世过往。只有放下过往执念,才能真正迎得新生。”
二师兄在天宫司职天下生灵的姻缘,狄意在冥界助天下生灵往生轮回。他二者,一个帮助别人生成姻缘,一个帮助别人忘记过往,看似相驳,实则同理。
“记得那时府君听闻你有了喜孕,他在三生石前站了好些天。后来抑郁成疾,吐出的血将三生石都给染成了红色,吓坏了冥界大小阴司。”
摸着三生石的手一阵猛颤,又听得狄意叹息,“既然情深不寿,为何还要相识相知?既不能相守,为何要相爱?”
我们望着两岸的往生花各自伤怀。
阿暄,终究是我先负了你。我如今就是想诉声哭,说说委屈都是深感罪恶,更莫说让你原谅我。若非那日我听了灵娲母神的话,我也不会饮了忘情露,更不会有阿念。可是,我即便想要继续铁石心肠,可奈何阿念实在无辜。
“我觉着,那往生花彼岸相望,何不如叫了彼岸花岂不更贴切些?”
狄意爱望月,因为二师兄司职的地方离太阴宫不远。二师兄喜欢在夜里看望人族,是因为夜里正是阴司出入之时。
与狄意小聊些许后我便去了冥殿,便是阴司六宫办公的地方。顺着记忆找到曾经叶冥暄的寝宫,有阴司问罪,却又见我有金光护身,便寻了冥界新任琰君。我们二者相视一眼,琰君便行了礼喊道。
“摩琰参见信王妃!”刚喊完,便又道,“天后娘娘!”
“摩琰,人族一劫,多亏了你与那些勇士。”
摩琰又道,“天后娘娘言重了,不过是为臣的本分。”摩琰不敢直视我,却也笑着说道,“那时人族皆言帝君与娘娘是天神转世,哪成想,竟是真的。”
我微微浅笑,转身将寝殿打开,记忆尚在,物是人非。
“听闻您诞下殿下后,帝君便回了泰峰,不再过问世事。”
我回头看着摩琰,摩琰望着殿内摆置,“您与天帝继位后,冥府便移入山底之下。后来帝君发现您在人族,便也悄悄跟了去,却见您与天帝伉俪情深,回来后便在忘川站了多日。小仙担心帝君,便与灵霞元君候在一旁。却只听得帝君呢喃说‘你若就此放下,也是我心中所愿!你忘也好,不忘也好,你若无恙,我便无恙。’此后,帝君也就连说了几日的‘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