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着小短腿儿,蹬蹬蹬去追那些四散躲藏的孩子。
一个没注意,被绊倒在地,磕到了下巴,她只觉疼痛非常,不由哇哇大哭起来。
小女孩哭得可怜巴巴,那眉眼,竟有几分异样的熟悉。
陵坚心中竟是软了软,扶着小女孩起来,帮她检查下巴上的伤口。
破了皮,伤得倒是不严重。
“你家住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泪眼朦胧地,歪着小脑袋打量了一下这个叔叔,觉得这个叔叔不像坏人,抽噎着说:“好。”
陵坚便蹲下身,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小女孩伸着小手给他指路:“那边哦,那里就是我家。”
小院院门开着,小女孩稚声喊:“娘,娘,我摔到啦!”
屋内一个女子匆匆出来,“摔到哪儿了?快进来,让娘看看。”
听到这个声音,陵坚脸色骤变,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漆黑的眸底仿佛瞬间着了火。
是萧璃!
那头,萧璃大步奔过来,见到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的陵坚,仿佛被点了穴道般,怔在那里。
“娘,是叔叔送我回来的哦。”
孩子委屈巴巴地揉了揉下巴,“我这里好疼哦,叔叔说摔破了。”
萧璃被孩子的声音唤回神来,平静冲陵坚点了点头:“谢谢。”
她从陵坚手里接过孩子,“月儿乖,娘带你去涂药。”
陵坚攥住了她的手腕,“萧璃。”
萧璃皱眉:“表哥,有什么话,等我帮孩子处理完伤口再说好吗?”
这一声表哥,让陵坚纷纷乱乱的心神里,升起一点清明,和莫名的希冀。
她肯叫他表哥了。
她终于肯叫他表哥了。
陵坚下意识松开手,心头百感交集:“好。”
月儿打量着陵坚,好奇地说:“娘,你认识这位叔叔么?”
萧璃点头,“是你若姑姑的哥哥。”
去年陵若大婚后,曾随着秦落羽一路游玩到了栎阳,见过萧璃和孩子。
是以月儿知道她有个若姑姑。
月儿眨巴着眼:“那我该怎么喊这位叔叔呀?”
萧璃神色微微不自在,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叫表叔叔。”
月儿脆生生喊:“表叔叔。”
陵坚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乖。”
萧璃带着孩子进屋去了。
闻秦看了眼秦落羽的地址,压低了声音:“皇上,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陵坚点头,“外面等着朕吧。”
昨日母后只给了他地址,要他来这里替她送个东西,但并没说,这里住的人是谁,只说,是一位故人。
陵坚以为是母后的故人,想着她不愿说,自有不愿说的道理,却没想到,这里住的人,是萧璃。
看来,母后是故意要他来这里的。
陵坚拎着礼盒,站在院中等候。
这小院清雅幽静,院中所晾衣服只有女子和孩子衣衫,却没有男人。
这里只有她和孩子住吗?
好半天,萧璃才出来,“抱歉,月儿每天都会午睡,我刚哄她睡着。”
“无妨。”
想到那孩子的容貌,陵坚心里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孩子......”
“这孩子和表哥没关系,是我和我夫君的孩子。”
萧璃似乎猜到陵坚在想什么,“姨母没告诉你?我早就成婚了,夫君是个大夫,这几日出门采药去了。”
陵坚压下心头的涩意,将礼盒递给萧璃,“母后让我送来给你的。”
“姨母费心了,还请帮我谢谢姨母。”
萧璃的态度客气又疏离,“让姨母以后别再费心给月儿准备衣裙了,月儿小,衣裙太多了也穿不完,有几套够穿就行。”
秦落羽太疼月儿了,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生怕短了什么。
隔三差五就命人送东西来,前几天她来看孩子,见衣裙微微短了点,说回宫就给萧璃再准备几套衣服送过来。
其实以前送萧璃的好几套,都还没穿呢。
陵坚:“多送几套,也不打紧。”
萧璃:“......”
两人一时有些相对无言。
陵坚沉默了一会儿,“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萧璃露出个笑容,“当然。姨母很照顾我,我夫君......也对我很好。”
陵坚有些恍神。
记忆里,好久不曾看到萧璃这般明媚的笑容了。
看来她真的过得很开心。
陵坚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欣慰有之,怅然失落有之。
“萧璃。”半晌沉默后,陵坚终于低声道:“当年的事,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是他早就想对萧璃说的。
他始终欠她一个道歉。
“当年的事,我早就忘啦。你不必和我说对不起的。”
萧璃语声轻快,“表哥,我离开皇宫,才发现,以前是我钻了牛角尖。姨母说得对,这个世界天宽地阔,那些不开心的过去,不过是过眼云烟,没必要太过执着。”
萧璃是真的感谢秦落羽,她对她太好,也教会了她许多。
这几年她一个人带孩子,却不曾走上当年她娘亲秦素菡的路。
曾经那些折磨她的噩梦,过分悲观压抑的心境,如今统统没有了。
无论是她还是孩子,都过得很开心。
至少,而今她再见到陵坚,可以平静以对,喊他一声表哥,心里却不会再有滔天波澜。
没有恨,或许,也不再有爱。
表哥,只是表哥而已。
“表哥,今天就不留你喝茶啦。”
萧璃浅浅笑着,“我夫君没在家,着实不方便。改天等我夫君回来,表哥再过来玩。到时候,也让表哥见见我夫君。”
这分明就是逐客令了。
陵坚喉咙里仿佛哽住了般,声音有些滞涩:“好。”
话落,果然就这样走了。
萧璃关了院门,无力地靠在门板上,轻轻吁了一口气。
见了她的“夫君”,他就该彻底放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