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李斯翰只得用自己最擅长的办法:催眠。
不用怀表,不用药物,仅靠在她耳边的窃窃私语,结合一些特殊的气味,一个响指,就能乖乖入睡。
若没有他的唤醒,是绝对醒不过来的,何况他知道现在的袁蝶衣非比寻常,特意多花了一些时间来加深她睡眠的深度。
只是李斯翰没有想到,还是破防了。
李斯翰走后,袁蝶衣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她觉得整个人轻飘飘地,如在云端,身体跟思维整个被人抽空。
她看到了世平被那恶魔微笑着牵手带走了,任凭她怎么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喊,拉着一个又一个的人,颤抖着嘴唇,淌着眼泪,,苦苦哀求。
只是所有人都当做听不见一样,她焦虑又无计可施。
巨大的无力感跟疲惫感,让她只能再次无谓的奔向儿子同那恶魔消失的一圈带着白晕的光里,在她追上他们的同时,一切骤然沉入黑暗,她的一条胳膊线是幻化成一条小黑蛇,霎时变粗变长,最后化成了一条巨大无比的巨蟒,张开足可以见到性子的深渊巨口,凶恶异常,一个窜身就咬到了小世平脆弱的小腿上,她眼睁睁看着这巨蟒叼着儿子的一只小腿,摇头摆尾,自己却只能混身麻痹地僵直躺在原地动弹不得。
“世平,世平!世平!”
尖叫声中,她挣扎着如同悬溺河中刚刚被被打捞上岸的人,惊魂未定。
只是她醒来后,撩开衣袖,征征看着自己那节纤细雪白如藕的小臂。
小臂带动灵活的手腕,才能恰到好处的发力甩动水袖,秀活儿。
这也是梨园行的角儿,珍视的东西之一。
她忽然觉得小臂发麻,根本动弹不得。
眼前逐渐模糊,再一瞪眼,这节小臂,正势不可挡长出了黑色的鳞片,她惊叫起来,跳着脚,摔着胳膊,将那节小臂,一次次,狠狠耍砸在能找到的一切硬物上,直到它变得瘫软,青紫。
李斯翰急匆匆的脚步很快到了地下三层。
空气中云本的阴冷潮湿的霉味,已经被浓浓的血腥味儿包围,弥漫飘散开,游荡着向上蔓延。
安静地可怕。
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参杂在若有似无的窸窸窣窣的动静里。
李斯翰顿了顿,随即脚步还是继续坚定地朝里面走去,嗒嗒地皮鞋撞击地面的声响又很快交织在了一起。
小世平还是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埋着头在他的怀里,不敢看。
李斯翰脚下明显感觉被绊了一下,他皱着眉低下头,借着微弱的壁灯看了看。
不难辨认。
是半条带血的人胳膊。
那上面有他临走时特意让人包扎的白色棉布,晕开了点点深深浅浅的红。
他蹲下捡起来,毫不避讳。
仔细看那伤口处,撕裂伤,很细密,都是一排排横七竖八的咬痕,很不均匀。
那一根根原本纤细如玉的手指,如今都灰暗不甘心地竖立着,都在诉说着可惜。
“袁蝶衣!”
李斯翰最终还是走进那间昏暗的密室。
袁蝶衣机械地转过头,木木地,毫无知觉。
一切血腥的源头,嘀嗒声响的出处找到了。
她并没有完全疯,还听的懂自己的名字。
此时的她,已经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的恶鬼,与李斯翰对视片刻之后,放声大笑起来,嘿嘿嘿地,尖锐难听,不知道是从哪个共鸣腔发出的,挤兑着嗓子眼,敲击着人脆弱的耳膜。
她一步一步踩着断臂处的鲜血而来,到仅仅距离李斯翰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李斯翰没有退,也得以更加清晰的看清她骇人的,咧开到耳朵根的嘴。
满嘴的红色液体,乌青的眼眶,在李斯翰看来像一个恐怖丑陋的女版小丑。
他自然而然吹起了熟知的那首《杀死比尔》作为背景音乐,欢快诡异。
两个人对峙着。
“娘!”
小世平突然嬉笑着欠了欠身子,非要下地。
李斯翰没法子,只得放他下来。
“娘,抱,娘!”
他竟然还认得出面目全非的袁蝶衣,认得出这就是他的娘。
他不管袁蝶衣满身的血污,张开自己小小的怀抱,扑上前抱住袁蝶衣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