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5章 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正在老将高永能率精锐与铁鹞子在无定河边鏖战时。
忽然无定河河岸羯鼓骤然转急,数千党项兵马乘着草筏浑脱竟突然潜渡而来。
却见当头浑身涂满湿泥的步跋子跳下草筏,直奔城下水寨而来。
因为永乐城有山无水,故而在城池对着无定河的另一侧,挖设了一座水寨,挖井四十,取水至城中饮用。
现在党项乘着宋军正面在永乐城交战时,派出奇兵突袭水寨。
步跋子持刀在河滩旁湿泥中飞奔如履平地,河边役卒还未及惊呼,喉头已被割开。
随后身覆铁甲步跋子,从背上取弓,守寨更卒欲鸣锣示警,被狼牙箭先一步穿透了身子。
河滩边手持耰锸役卒们如何是步跋子的对手,身后的党项骑兵见无定河水浅可渡,当即驱马直驱而至。
水寨里把守的宋将乃陕西路转运判官李稷,此人原来河东路转运判官,出自吕惠卿心腹。
此人为新法时扰民不堪,为官也以苛刻严暴著称,与另一名官员李察齐名。
百姓称‘宁逢黑杀,莫逢稷察’。
之前两路伐夏时,此人负责高遵裕,种谔一路粮草转运,结果百姓苦于转运纷纷逃亡,此人将数千名逃亡民役的手筋脚筋砍断后丢弃山谷,让这些人哀嚎数日而死。
尽管有陕西路官员弹劾,但吕惠卿对自己心腹没的说,极力保荐李稷让此人不倒。而官家也觉得此人勇于任事,不计毁誉,在这一次永乐城之战时,又钦点此人为陕西路转运判官,继续负责这一次战役的后勤督运。
这一次李稷见党项骑兵奔袭,宋军又在前交战,当即下令紧闭水寨城门。
不许役卒入城。
役卒们见李稷之举不由大骂,当下取了耰锸齐城门。这水寨新建,哪经得住如此挖掘。
李稷大骂道:“宁损些许民夫,也不可误了大军。”
李稷喝令士卒对城下掘城的役卒放箭,箭雨泼洒间,中箭一名白发苍苍的役卒仰天大哭道:“当年种经略相公在时,何曾如此……”
“章相公何在啊?”
又是上百名役卒命丧城下。
……
血色浸透了无定河水。
高永能枪作游龙,突入铁鹞子连环阵中,枪尖挑开西夏重骑咽喉铁鳞甲的霎那,滚烫鲜血顺着枪纂倒流,染红老将军虬结的白须。
老将高永能与他几个儿郎亲率选锋突阵,手中的银枪已经折断三杆,此时的选锋军突入五千铁鹞子的阵中。
“凿开甲缝!
“给我刺马眼!“
“砍马腿!”
老将吼声震得年轻都头耳膜生疼。三杆断枪斜插在泥地里,老将军反手抽出亲兵递上的钩镰枪。
老将扶了扶铁兜,依他与党项多年交战经验。铁鹞子步跋子皆身披重甲,要杀伤他们,非要用银枪挑甲胄缝隙或是刺马眼方可。
偏偏这些重骑之间都用钩索绞联,虽死亦挂在马上不坠。
更要命的是铁鹞子还可以长途奔袭,每战作为前阵。
绝对是宋军大敌。
当初高永能见铁鹞子渡河心知不敌,必须用半渡而击,否则全无胜算。但徐禧居然放之过河,实是昏聩至极。
高永能银枪一拄,方才厮杀有些脱力,令老将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老了,老子以往连挑三人不倦!”高永能一阵力乏,即便他再勇猛,五千铁鹞子这般又能杀几个?
如此坚阵如何冲破?
一旦冲不破,后方大军云集涉浅滩而至,永乐城危矣。
唯有拼死向前,凿开这坚阵方可。
“儿郎们!再向前突五十步!“
高永能举枪高呼,麾下亲从浑然不惧地硬凿向前。
“爹爹!你看!”
长子高世亮突然捧起一片碎甲,这是从铁鹞子身上剥下的。这半片瘊子甲泛着暗哑青光,甲叶间竟用草绳胡乱串联。高永能瞳孔猛地收缩。
寒光摄人的冷锻瘊子甲,须得神臂弓五十步攒射方能破之。
而今这铁甲牛皮外竟只蒙着层薄铁皮,与昔日简直天差地别。
高永能见之目光一凛心道,自李元昊以来,以寡敌众,屡屡败敌的铁鹞子,难道……
……
徐禧身披重甲扶垛凝望城下,手中《武经总要》被西北风掀得哗啦作响。一旁的李舜举心也悬至了嗓子眼。
“报——!水寨火起。”
李舜举看着徐禧。
他不是没有听得下面将领们议论。“徐元规好谈兵而不知变!”
但李舜举身为监军也知不该在这时议论这些。
不过他见徐禧,时荷甲锤脸,时而垂目挠腮,时而自言自语,振振有词,这副样子如何也谈不上名将之仪。
李舜举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有怪行者,必有所长。
故能全然不顾他人目光,时局时势的变动,完全沉浸于自己的念头中。
李舜举又看了徐禧一眼,顿觉没有底气。
“经略!高老将军已突入铁鹞子第二重连环阵!“传令兵跪禀。
徐禧,李舜举一并扶垛而望。
却见老将高永能喉头突然爆发狂笑,铁兜鍪上红缨簌簌乱颤。
老将翻手扯下一名倒毙的铁鹞子半片瘊子甲,却见甲叶在指间轻而易举地崩裂:“平夏城之后焉有铁鹞子?“
“神臂弓手前出五十步攒射!”
昔耸立如山的铁鹞子竟在神臂弓下如麦秆般成片倒下。
“儿郎们!随老夫杀啊!”
高永能大声怒笑率宋军骁骑淹向无定河滩头的铁鹞子。
城头的徐禧见此一幕,突然拍垛喝令道。
“凡斩获铁鹞子瘊子甲者,赏钱五十贯验甲!”
下面士卒纷纷传道。
“领赏凡斩获铁鹞子瘊子甲者!”
“赏钱五十贯验甲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