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时不时传来几声鸣笛的声音,鹿啾啾有些奇怪,“原冽,都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闲逛吗?”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九点二十。
原冽沉默了下,才出声:“没有闲逛。”
没有闲逛怎么会有汽车鸣笛的声音,鹿啾啾无意识地揪了揪棉被,有点摸不着头脑,随后就听少年说:“鹿啾啾,我现在能不能…去找你。”
“……”
“啊?”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要来找她,鹿啾啾心里有点紧张,“现、现在?”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开始往身上套衣服,“可是很晚了诶……白天多少时间你不来找我,非要这么晚…原冽,你来了吗,我已经下楼了。”
那头传来车门碰撞的声音,夹杂着少年说话时带的气息,似乎有笑意悠过:“很快,哥哥带你吃夜宵。”
“……”
*
入了冬的夜格外冷,即便鹿啾啾特意裹了个厚绒外套,还是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她顺着小道往小区外走,边走边磨磨蹭蹭地掏手机给原冽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对面很快接通。
她吸了吸鼻子,小小的哈了口气:“原冽,我马上就出小区了。”
他‘嗯’了一声,“出去别动,站门口等我。”
鹿啾啾跺了跺脚,白炽灯的灯光是冷白色的,大晚上的,都关门在家睡大觉,没人愿意这个点出来,道路看上去有点冷清,越往外走越黑,今天小区值班的不知怎么回事,大门灯没有开。
她嘟囔了一声,低下头踩自己的影子玩儿,“原冽,外面特别黑。”
还特别冷。
原冽朝车外看了一眼,离小区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还是很轻易发现了那道身影。
有些模糊。
“怕黑啊?”原冽问。
鹿啾啾摇了摇头,想到对方看不到,就直径开口:“不怕,只是这大晚上连个人都没有,我们又孤男寡女的。”
原冽下了车,少女背对着,没有察觉到他,显然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边,就听她笑了一声,不知是不知错觉,还带着一股小雀跃的味道,“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是在偷情哦。”
“……”
一阵寂静。
少年凉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鹿啾啾,你把话说清楚。”
“偷什么?”
鹿啾啾身体猛地一僵,回头就见原冽手里握着手机,身姿欣长,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鹿啾啾耳根有些红,还没等她找到什么措词,在注意到少年面容时,脸色猛地一变,“你脸怎么了?”
她走了过去,声音带着浓浓的恼意,“谁敢打你?”
原冽看着小姑娘小跑他跟前,仰着脑袋直直盯着他的脸看,表情愤怒,像是他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下一秒她就会挥起胳膊跟那人打一架。
跟个小炮仗似的,说炸就炸。却奇异的平复了原冽心中的暴戾,他眼眸里浮起笑意,“没谁。”
然后就收到来自少女的怒视,原冽想了想,说,“算是私事,我也打他了。”
“真的?”鹿啾啾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连我都不能说吗?”
原冽:“是家务事。”
鹿啾啾听了,心里一阵泄气。
家务事,那不是继母就是原父打的了,虽然是长辈,可她还是特别想去打一架。
眼睛余光一略,就看到少年那只通红的手,几乎是在她抓起的那刻,就感觉到他不自然地抖了两下,完全是生理反应。
手背通红一片,有严重的地方甚至浮起了一层皮,看上去极为触目惊心,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一声都没吭。
“原冽,你手怎么也肿了啊?”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疼不疼?”
在那个家的时候,从来就没有人问过他,原冽,你疼不疼。
他怔了怔,强自压下心中的莫名情绪,淡淡出声:“不疼。”
鹿啾啾却是打断了他,“什么不疼,都红了。”
她睁着明亮的眼睛,固执地重复,“都红了。”
原冽弯唇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这个不重要,小朋友想吃点什么,小馄饨怎么样?”
“小朋友配小馄饨,哪个好吃一点。”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能说几句调节气氛的轻松话,像是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所以疼不疼,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鼻头一酸,眼前变得水光朦胧起来,泪珠子滚了滚,她说话也不可抑制的带了微哽:“你怎么这么烦,原冽,你怎么这么烦。”
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十年来,鹿啾啾幻想过无数个阿冽哥哥的样子,不管是哪个模样,都应该是顺心快活的,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的接受着家庭带给他的伤害。
原冽愣了一瞬,不明白无端端地,她怎么就哭了,还骂他烦,难得的有些无措,“我烦,我烦死了。”
“你别哭啊,成不成?”
“……”
月光下,小姑娘的眼睛格外红,就跟只小兔子似的,闷闷地说:“你不要说话,原冽,我不想听你说话。”
没一句她爱听的。
原冽有点无奈,心下仅剩的那丝郁气被她的眼泪冲刷的干干净净。
看少女转身就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也不像是回家的,他只好跟上,“你这是要去哪?”
小姑娘的心思着实难猜,一句话不对付就不理了,还会哭,哭的他心口发紧。
“……”
“药店。”
她闷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原冽眉头轻轻动了动,眉毛渐渐变得缓平。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点哭笑不得,轻啧了声。
还真是,别扭的小丫头。
“……”
面馆里,鹿啾啾谨遵医嘱,认认真真地为他涂了药,拿绷带白帮他缠上,“原冽,你这个三天不能沾水的,不然会很严重。”
“三天不沾水?”原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看了一眼被缠得高高一层的手,“那臭了怎么办?”
“……”
鹿啾啾看了他一眼,想命令对方,又一想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资格命令,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来看,管的似乎有点宽了。
她将药膏重重拍在桌上,用仿佛能吃人的语气,狠狠地说:“臭死活该。”
原冽:“……”
“……”
鹿啾啾晚上吃多了,这会儿还不饿,原冽找她的真正意图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饭,两人草草吃了几根就出了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