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28日星期六
降温,阴雨连绵,时大时小,跟我心情一致。
据说雨要连下三四天。
小时候曾一度最喜欢雨季,
三年级的那个夏天,
一场暴雨,和同桌举着书包在雨里乐呵呵地奔跑,
回到家身上没有一点干的地方,
连书包里的书本纸张,都统统性感湿身。
那天,大雨淹得江河池塘水位警戒,
回家路上,看到地面积水有鱼游梭,
车过,碾起一潭水花,
鱼受惊,高高跃起,如同鲤跃龙门,壮举一桩。
冲那份求生的热情,我抓了它,放回了小公园的池塘里。
同样是下雨,站在十五楼,
只觉得空中水珠来得莫名,无根无基,
城没有积水没有淹,也没有半点欢乐。
许是因为心情的关系吧,下雨更觉胸中憋闷,
恨不能把老张的氧气拿过来吸两口。
此刻,老张正在重插胃管,氧气管空闲着。
这已经是老张第三次重插胃管了。
第一次,刚从ICU转到八楼的那晚,
阿姨帮老张擦身,解开了他乱动的手,
然后就迅雷不及掩耳,鼻饲管成了老张手里的玩具;
那晚值班的护士是静静,听闻胃管被拔,只动了动眉毛,
随后起身:现在就给他重插。
我不敢看,只听见静静护士和张阿姨让老张吞面条,
老张则一直咳咳挣扎,最后哭喊着:我不要了。
当时我心都sei了,按着他的脚自责:都怪我大意了。
第二次,阿姨给老张拍背,乘着翻身之机,
老张把脸凑到绑住的手边,又是一个迅雷不及掩耳。
事发在白天,医生们都上班,小程主任亲自动手,
一次性,快速有效地插好了管子。
老张只来得及哼唧了两声就无用武之地了,连面条都没吞。
第三次,在十五楼,老张练习完站床,
张阿姨为了不让老张打扰我赶工作,推着轮椅带他在走廊尽头晒太阳。
冬日暖暖的阳光,犯困的第一利器,
阿姨一个瞌睡间,老张又一次迅雷不及掩耳了。
如果是在八病区,我肯定立刻去找小程主任重插胃管了,
可十五病区,年轻的医生、谨慎的医生、傲骨铮铮的医生,
我犹豫了。
张阿姨提醒我:不插不行,还要吃中药的。
唉,对了,还有中药。
老张的吞咽力还不行,糊糊状的食物可以吃不少,
但中药,我拿项上人头作注,他肯定一口就吐出来。
硬着头皮到护士台表达要插胃管的意愿,
很快,小夏医生和不遗余力医生联袂而来。
两个医生都很年轻,也都是清秀型的少年。
小夏医生戴副黑色半框眼镜,个子不高,至多七五前后,
干干净净斯斯文文。
我问:小夏医生,你熟练吗?
小夏医生顿了顿,可能是在犹豫该回答得谦虚一些还是自信一些;
自打上次闺蜜来跟他商讨过老张的病情之后,
小夏医生的态度有了很微妙的转变:
不会再刻意强调内科外科中医;
主动来病房给老张针灸,不像之前需要去办公室叫他;
扎针之后也不会立刻掉头就走,而是留下一段时间观察老张的情况;
向他讨教也不是一两句话了事,而是娓娓道来。
我不确定这种转变是来自领导的压力,还是自我的要求;
不管怎样,我很喜欢这种转变,拍手欢迎。
对病人多一些关心,是医生的责任心,也是病人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