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里顶棚上有几道敞口,光线如刀剑般直戳到地,我们才勉强能看见里面的几人,有的站着摇晃,有的紧贴着墙壁蹲坐,有的在地上打滚,大致数来约摸五十。
不知是不是因为河边镇的高温将这里面腾得闷热,还是那些人久病虚弱,反正在我眼中,他们不算可怕,起码比九节尸怪这类要温和许多。
突然,地上躺着的一人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般抽搭着鼻子,转头咧嘴,朝我们笑了起来。
说是笑,那声音倒更像呻吟,连贯不断,粗哑可怖。两三个稍微有些活力的病人听了,也齐齐望向这边,手上抓挠着身体,缓慢地朝我们靠近。
马大哥压低嗓门急切地喊道:“快过来!”
宋渊直了身子,扒拉着我和周玖良。
我心中有些虚,喊了一声:“玖良,走!”
那家伙像是在看一出非常精彩的戏那样出神,眼不离棚内,回我:“别急,我再看会儿!”
我有些担心他,便只好陪着,宋渊见我们不动,也只得抽出佩剑在一旁干着急。
周玖良咂了咂嘴,开始讲解:“启林,你要看好细节,他们身子瘦弱,抓耳挠腮,眼神呆滞,有的不能站立,只能就地翻滚,有的如受寒颤抖,没有一刻稳定。你看这个,笑地如此欣慰……”
他正说着,那个笑嘻嘻的病人已将手伸出来半截,机械地在门缝外左右抓挠,一下下都打在我的腿上。
那无力的枯瘦触感让我心生严重的厌恶,但为了能让周玖良看清楚些,我只好忍耐。
马大哥见那手出来,焦急万分,只叫了一声让开,便把绳索一抽,高棚的大门便重重回弹,夹住了那只灰白的胳膊。
胳膊的主人并没有如意料中叫嚷,而是低沉呜咽,那声音湿哒哒的,好似喊了一口水般,令人不悦。
宋渊见状,撩起前襟,垫在手上,又用膝盖抵住一扇门,抓起那手往里一扔,这才离身。大门关闭,里面的人似乎怅然若失般,发出阵阵呜呜叹息。
“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周玖良念叨着,眼眶不住收放,嘴角上扬,如获至宝地掰着指头计算什么,全然不顾我们几人氤氲的怒火。
马大哥忙过来看我的腿,见没有破口,放下心来,问周玖良:“神探,您看这是什么情况?”
周玖良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不是羊角风,控制得当的话,也不再会传他人。只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件事情,否则就算是孙思邈在世,也不能保他们平安。”
马大哥扑通下跪,磕头如鸡奔碎米,口中满满答应道:“是是是!您只要能救我们,别说两件,十件八件也应得!”
周玖良让他起身,自己走到一侧的山脚,顺手撅了根蒿条,拍打手心说道:“我来问你,这矿山,你说了算吗?”
马大哥犹豫了一下,说道:“原本不算,但矿主已然抛弃我们,工头,在里面……”
他偏了偏头,朝向关疯人的高棚仓库。
“那就好。这第一件,我要你们找个熟门熟路的工人,带我们下井去。这病的源头就在下面,且不管我们找到什么,那导致此病之人,你必须严惩!”
周玖良表情严肃,颇有几分潇洒气概。
马大哥眼神左右闪躲,似乎没有把握,又问第二件事。
“这第二,后面棚内之人,没有救了,你得尽快处置。杀人烧尸,不留活口!”
周玖良说这话的时候,眼望远处,不敢与马大哥对视。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控制得当”。
“啊?你不是说可以不传人吗?那就让他们这么待着不行?”
宋渊也帮腔道:“周先生,我自沃离至此,一路上觉你有才有义,是个好人。但你刚才的话,简直活阎王般,哪还有半点人性!”
周玖良冷哼一声,斜眼看看宋渊,拉着马大哥就朝草屋去了。
宋渊不得他回应,气得跺脚,拉着我又喋喋起来。
“宋渊,他这是好意……”
虽不知周玖良为何这般冷血,但想起与那些疯人的对视,我隐约觉得他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