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用前襟擦手,抬下巴指了指尸体,问周玖良:“我还真没想到啊,这邱大人生得如此胖!简直跟……”
没等他说完,一旁的牛仵作横眉瞪眼朝向这边,周玖良赶紧掐了宋渊一下。
“你懂什么!他泡了这么多天,是发胀了!”
牛仵作边说,边把白单掀开,只见那死人身穿内衬衣裳,脚上只着了袜子,但由于身体胀大得厉害,这些布料都被撑得破绽,还挂在身上的也都变了形。
只用一眼,我心中就翻江倒海了。这尸体比新死的人大上数倍,胸腹隆起不说,那污绿色的皮肤还被撑的晶晶亮,但有一点儿破口,便汩汩往外冒绿水,其中一只手的皮肉甚至从腕子处裂开,如手套般褪下一半。更别说那张被石头砸烂,又泡水数日,被鱼虾啃得稀碎的脸……
我正想着去按止吐的穴位,不料宋周二人先于我的动作开始嗷嗷吐了,搞得我也跟着失态。
不过我们也不算丢人,远处那些眼尖的百姓,还有吓得晕过去的。
牛仵作连忙将白单盖回,喋喋骂道:“还说什么受了雷波老者的教导……呸,就是戏耍而已!”
稍缓和些,我抬起头来,就见树下的何素瑶满不在乎地要走,何大人正与其争执。
我想去问,听见何素瑶嫌弃地说:“不必看了,刚才那一眼就知道不是邱大人!”
福顺也点头道:“小的也觉得不是……”
何大人没有反驳,而是有些犹豫地说道:“你再看一眼?许是脸烂了看不出?衣服呢?贴身的东西呢?”
牛仵作隔了几步也听闻他这么说,高声回了句:“哪儿有什么贴身东西!就是一套内衬而已!”
何素瑶接话道:“那便是了!只要不是无头的尸体,就不难分辨是不是他!莫非你是想尽快结案么?!”
宋渊问道:“他头上有什么标记?”
周玖良虚弱地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脖颈上的青筋说明他还没吐干净,接着他说道:“是梳子……”话没说完,又低头吐了起来。
我和宋渊都不解其意,什么梳子?头上有梳子么?
这时,牛仵作走了过来,掐了掐我和宋渊的肩膀,说道:“是胡须!你们这些外来的小子自然不知了,邱大人可是有名的美髯公!”
宋渊追问道:“美髯公?像关二爷那种?”
牛仵作答:“差不多吧!邱大人须长及胸,剑眉虎目,英俊潇洒,对自己的胡须也十分在意,平时无事总拿一把小梳子梳理……”
说着,他转身去指那个死尸:“这家伙虽然此时没有胡须,但他的下巴上却有几处细小的伤口,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死后被人剃掉胡须时弄的。”
众人沉默了,我心中也烦闷起来,若是罗家父子还活着,起码能知道他们有没有动手剃须。
何大人听牛仵作这么一说,当场宣布邱大人已找到,凶手就是罗麻子和罗哑巴。
一旁的福顺双腿一软,泣不成声。何素瑶见状,愣愣站了一会儿,说道:“劳烦兄长暂存夫君几日,待府上准备好坟墓,会有人通禀于你,届时直接下葬便罢……”
看着她飘飘离去的身影,宋渊小声说了句:“真不知这女子此时作何感想。”
我回忆起何素瑶颠沛的身世,只觉她也是苦命的人。周玖良双手杵在膝盖上,虚弱地说:“这便是被别人安排的夫妻了!不过她也算有情有义,还知道给邱大人办身后事……要是我哪天也遭了不测,还不知唐小姐会如何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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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茶山,远远就听见张南宇在和苗老头说着什么,郑道士和金道士则立在一旁,点指远处讨论。
张南宇脸上欣然,大步前来迎接:“账本送回来了!辛苦三少爷、周公子、宋生!”
苗老头也堆笑地说:“三少爷,饿不饿?我呼了猪头肉,放了糯米和香菇,耙糯得很!再烫壶酒,看这天恐怕是要变了,喝点儿解乏好睡觉……”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宋渊发出呜呜的声音,快步跑到一侧又开始吐。
张南宇不解地问是怎么了,我猜他是听到猪头肉又想起那骇人的尸体,却也不想多解释,只吩咐苗老头熬点清粥,泡壶老荫茶便可。
待我和周玖良坐定,郑道士走进房来,问我们为何脸色奇差。周玖良懒懒趴在桌上,将先前所见描述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