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师兄妹三人已走到了小团山东南侧的盲渡界内。此处向东是峭壁险山,向西二十里荒无人烟,地面遍地溪流,像蛛网一样爬满光秃秃的土地。这些溪流就是芦湖分支的末梢,若在此处渡湖,便是瞎子都能随意穿行,故得名盲渡。
二十年前,盲渡的溪流都遮掩在苍郁的绿植之下,但由于芦湖航运断了,此处成了唯一可行的道路,为了方便行人,所有碍脚的物事被清得一干二净,只有溪流和些许难以搬动的巨石,也曾有人试过将溪流填上,可次日新填的砂土又会被冲开,盲渡便成了如今的样子。
此时已近傍晚,目力所及之处没有其他行人,阑音咋咋唬唬的说话声便在山壁之间回荡着。
“曳影哥,你为什么不拜咱师父为师啊?没准能治好你这化形只能化一半的毛病呢。”阑音见曳影半透明的身形在昏暗的夕阳下忽隐忽现,忍不住问道。
“哥会化形好吗,这副样子只是因为隔着剑鞘罢了。”曳影不屑道,“你师父,呵,要不是因为我不砍树,早八百年就被削成片了,哪轮得到他教我?他那点儿剑术还是我教的呢,要我说你们这些花花草草的就别学使剑了,成日在地里待着,难不成自砍手脚长着玩?”
“嘁,谁说剑不能砍树了。”阑音嘟着嘴小小声道,“你就是打不过。”
君忱咳了一声,深觉上头有一个柏树化灵的师父,如此说话实乃大大大不敬。
“唉,自砍手脚长着玩儿也好啊,师父怎么就不教我使剑呢。”阑音郁郁道。
“你那哪叫不让使剑,万雾是不许你学任何武器。”曳影道。
“为什么呢?二师兄也不会用武器,为什么只有大师兄能学呢?”阑音问道。
“那是为你们好,见不得血腥的就别去碰那些个玩意儿,小孩子家家的,做噩梦还得哄,多麻烦,换我我也不教。”曳影道。
“大师兄不怕血腥?”阑音歪头,“大师兄也没杀过人啊?”
“他生来就是使剑的,和你们不一样。”曳影道。
“怎的不一样?”阑音追问。
“我是他的佩剑,这还不明显?”曳影用看傻子的眼神关照了阑音一下。
“你怎么了?你不是师父派来盯着大师兄磨练厨艺的吗?”阑音奇了,平日曳影不是催着柳示去做饭做菜,就是催着柳示去种地打猎,从阑音记事起,大师兄的厨艺就在曳影的催促下全方位快速提高着。
“万雾没和你说过我的传闻吗?”曳影万没想到还有人没听说过自己的传闻。
“咳咳。”曳影清了清嗓子,“我和你说啊,我可是——”
“出鞘必杀人杀人特别快杀不到人就去杀主人的鬼剑曳影嘛。”君忱一口气抢白完,换了一口气道,“师妹你居然不知道,我听书听得都会背了。”
“他?”阑音嫌弃地看了看眼前的半透明黑衣青年。
曳影得意地点了点头。阑音又不屑地“切”了一声。
但君忱的关注点与阑音完全不同。
“师兄,曳影真的如传闻一样...爱杀人吗?”
柳示原本走在最后,听了这话,一跃跨过半人宽的溪水,和君忱阑音并行。“这我也不知道,我问师父时,师父只说:‘这传闻真假与否,一试便知’,可至今曳影还没出过鞘,师父不许我在山上试剑。”
三人一剑已十分靠近芦湖,溪流逐渐变宽变急,想来天黑前便能到达盲渡的西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