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励一度难以启齿。
他只要一回想到梦里的种种,便头疼欲裂,心绪不稳。
沈娇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柔声说道:“泽励哥哥,别怕,若真如你所说的,那么梦里的也不尽然是真的。”
沈清芳梗着脖子坐在沈泽励对面,没张嘴,眼中却是隐约流露出了些微的担忧。
“我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一直做着一个重复的梦,这个梦在我留在安正寺之后,便停了。”沈泽励闭眼深呼吸了几口气,缓缓说道。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正合十三年,滇西将军司马昱率军叛出大兴,他联合了回鹘人与突厥人,在边关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连下了十州。”
沈泽励的声音有些喑哑。
“是大伯率领了安西军将那些饿狼赶了出去,是大伯一路举兵打到了回鹘王帐,打得他们丢盔卸甲,再不敢进犯。”
“然而,大伯这一次收编了司马昱的军队之后,班师回朝受封之时,陛下却突发重病,在随后的七日之内,不治而殁。”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将沈家拆散。”
说到这儿,沈泽励一把挣脱开沈娇娘的手,掩面痛哭了起来。
伴随着他的哭声,沈娇娘才在沈泽励接下来的叙述中,知道了他在那个可怕的梦里都做了什么。他接受了新帝的招安,随后一步步踩着自己家人的尸骨,坐上了首辅之位。
权欲蒙心。
沈泽励在那条路上走得太远,再回头时,身后已再无一人。
“所以,泽励哥哥梦醒时,便拒绝了再去学堂,拒绝了考取功名,是吗?”沈娇娘抬手搭在沈泽励身上,不无柔和地继续说道:“你做出了改变,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不是吗?”
“懦夫。”沈清芳红着眼睛唾了一口沈泽励。
沈泽励却有些晃神地摇了摇头,说道:“然而……然而……初九那日,我再次做上了一个同样的梦,不,不一样,这一次梦里的一切都变了。”
“变得如何?”沈娇娘问道。
“变得更可怕了。”沈泽励的眼泪再次滑落了下来。
他经历了两次刻骨铭心的失去。
“这一次的梦因为我的避让而发生了改变。小姑姑没有生病,没有被殉葬,她在今年冬至产下了一个皇子,皇子取名为珏,一出世,陛下便直接封了他为亲王。”
“然而,到正合十五年时,之前我梦到的那一切还是照常发生了。”
沈泽励双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眼泪落了一桌,“大伯被斩首,余下所有人都被流放,而娇娘你,却因为临出城时被庆王点中,入了宫当宫女。”
“我?”沈娇娘微微蹙眉。
李绩没有资格将一个要被流放的人留下,这里的原因和他所做的努力值得探究。沈娇娘思忖了一下,问道:“泽励哥哥,还有什么细节,你可以好好回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