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寒芒一闪,直直地刺在了沈娇娘的左胸前。
为防止这剑继续深入,伤到后头的李绩,沈娇娘徒手直接抓住了剑身,另一只手屈指成爪,带着掌风打向了那刺客的腰腹部。
一爪抓在刺客腹部肉上。
沈娇娘随后平地一跃,双脚连蹬在此刻的胸膛,将那扎在自己身体的剑带离了此刻的手。
这时,禁军到了。
李绩一把抱住沈娇娘,他鼻翼翕辟数下,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
“叫太医署!速去!”
还是禁军统领汪子言喊出第一句来,李绩才如梦初醒般,喝道:“给朕速速叫御医来!”
刺客自然是没能留得住活口。
那人在禁军赶到之后,眼看着刺杀无望,便咬舌自尽了。
沈娇娘则被送进了甘露殿躺着,太医署从上到下在甘露殿忙活了三天三夜,才算把人从鬼门关给拽回来。
正逢南方赈灾到了紧要关头,李绩好几天都没合眼,便点了尚食局的高司药过来照顾沈娇娘。他自己则在勤政殿将就几日,没有回来打扰她。
是夜。
月色清冷。
一道黑影随着月光流进了甘露殿内。
高司药忙了一天,眼下已经趴在床榻之上睡熟了。
那黑影脚步轻轻地走到了床榻边上,随后俯身将一枚不知名地东西放在高司药的鼻下晃了晃。
此时,床上睡着的人眼眸紧闭着。她娇小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而嘴唇却是煞白煞白的,一看就知道是受了重伤的。
“咳咳——”小人儿咳了两声,蹙眉动了几下。
一睁开眼,她看到的就是姜越之举着一杯温茶站在床边,这行为虽说是十分体贴,但他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似乎他手里的这杯茶是下了剧毒的。
沈娇娘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她坦然地接过那杯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问道:“这么晚了,姜国公为什么会在这儿?”
一边说话,她一边不着痕迹地垂眸打量着。
姜越之的靴子上布满了泥点子,他的衣摆上有灰,发髻虽然完整,却有些微的碎发垂落。
若要用什么词来形容,那便是风尘仆仆。
多妙啊,最希望她死的人,在知道她重伤之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宫里。
“我怕你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姜越之硬邦邦地说道。
沈娇娘笑着又抿了一口茶,略有些调侃地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姜国公您是心系于我。”
姜越之的背僵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攥成拳头,冷声道:“自作多情,我若是你,我便会放弃求生,死了算了。”
说完,他伸手从沈娇娘手里抢了那喝空的杯子,转身去桌子旁续了一杯,重新放在了沈娇娘手里。
“谢过姜国公了。”沈娇娘喝了茶之后,嗓子便舒服了些。
高司药一直没醒。
沈娇娘觉得奇怪,却没有戳穿,而是端着茶,说道:“姜国公还有旁的事吗?虽然陛下最近睡在勤政殿,但保不齐今晚就会回来哦。”
姜越之鼻息一沉,拂袖转身道:“你好自为之。”
李绩自然是不会回勤政殿的。
灾情日益严重,严重到他甚至起了下罪己诏的心思。当然,这个心思自然是被姜越之及时给按下去了。
罪己诏不能下。
淮南王手上虽然没有兵马,但安西王手里可有着安西军。虽然眼下李褙看上去是站在皇帝这艘船上的,但人心诡谲,如何能知他人心底的想法如何?
前朝事多,尚且只是疲惫。
而下了朝,回到寝宫之后,李绩一看到沈娇娘那副濒死的模样,心肝便绞得痛,痛极了。
他后悔了。
他不该用这个法子去试探自己所爱的人,因为无论试出来的结果如何,都只会让他心痛。
“娇娘,快些醒来吧。”李绩侧坐在床边,俯身去抚摸沈娇娘的鬓角。
一旁的御医连忙拱手道:“沈姑娘伤及心肺,这苏醒时日并不在臣等的掌控之中。”
李绩斜觑着他,说道:“朕要她好好的,懂了吗?若是她有事,你们太医署就可以全部陪葬了。”
御医一哆嗦,跪了下去。
“陛下,你又何苦为难他们?”殿外,姜越之闻声而至,为战战兢兢的御医解围道。
沈娇娘眼珠子一动,虚弱地睁开眼睛。她勉强地抬手去够李绩的手,却因为疼痛地作罢,只能哑着嗓子喊了声:“陛下……”
李绩如获至宝般欣喜。他回头,手微微颤抖着在沈娇娘脸上,眼中竟然是蓄起了泪来:“醒了,醒了就好,绝不会有下一次,朕,我……绝不会允许再有这种事发生!”
姜越之就那么负手而立在不远处。
他看着沈娇娘苍白的笑容,想要松一口气,心却疼了起来。
那笑不是对他。
“陛下,娇娘不怕,所以……陛下也不要怕。”沈娇娘的眼中是浓郁到挥散不开的情意。
李绩如痴如醉般溺倒在这股情意之中,直到姜越之刻意放重的脚步声靠近。
“陛下,如今长安周边各县的灾情已经稍有缓解,臣……”这是姜越之第一次没有用贬低沈娇娘来鞭策李绩。
而李绩却像是不想在此时谈论政事一般,闷声说道:“那就再麻烦越之一趟,去南边帮帮那几个愣头青。”
“不,陛下,臣想休息一段时间。”姜越之拒绝道。
在李绩和姜越之有交情来的这么长时间里头,这是李绩第一次从姜越之嘴里听到拒绝,非常直白地拒绝。
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姜越之,问:“越之可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