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沈家没倒……
沈娇娘应该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小姐。
届时,纵然是他登基上位成功,也不得不仰人鼻息,在沈越那种武夫手里,看他脸色。
李绩记得自己去求娶沈娇娘时的那种憋屈心情,也记得沈越在得知自己要求娶沈娇娘之后,寄过来地那封信。
信里对李绩是通篇恭维,可李绩从那字眼的缝里,能扒出满满的傲慢来。
谁会不想要一个手握重兵的助力?
诸多将军的府上,只有沈越的女儿是待嫁之龄,他们这些皇子们自然也就只能将目光投向沈越。
可惜,事情的发展远超沈越的想象。
李绩自己更是没料到,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沈家偌大个基业,竟然溃败得如此迅速。
不,应该说,整个腐朽的旧朝,溃败得如此迅速。
姜越之那日与他结为同盟的话,他至今还铭记在心。
“殿下,我愿为牛马,愿为陛下手中的刀,为陛下砍断这腐败的旧朝根系,为陛下开创大兴盛世。”姜越之面上十分平静,说的话却是令李绩心情激荡。
李绩在收回思绪之后,于沈娇娘的唇瓣上落下一吻,轻声说道:“朝外有越之,朝内有你,朕必定能开创一个大兴盛世。”
翌日,李绩于勤政殿谈完政事之后,将吏部的几位大臣给留了下来,姜越之本要走,想了想,又跟着留了下来。
“朕想要将沈清羽封为国夫人。”
李绩一句话,便在吏部这点大臣里炸开了锅。
姜越之眉头一簇,拱手禀道:“陛下,沈清羽如今是戴罪之身,沈家虽然将功抵过去了安西,但暂无功绩,如此破格,实在是有违祖宗先例。”
他这话看上去是在驳斥李绩,但其实是堵了后面几位大臣的嘴,令他们余下那些话悉数憋了回去。
“父皇当年赐了沈秀然一个女人的官,不是破了祖宗先例吗?”李绩一掌拍在案上,怒而起身道:“元贞皇后已薨殁三年,昔日她待朕温和慈祥,如今朕要封她的亲侄女,这个救过朕一命的女人为国夫人,你们胆敢说是有违祖宗先例?”
有大臣要搭腔,姜越之却是一唱一和地又说了:“若是陛下执意要将沈清羽封为夫人,何不如认沈清羽为义妹,赏其一个公主当,如此一来既是成全了陛下的报恩之意,又能堵了这悠悠众口。”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姜越之一个人包了。
后头的大臣们在听过国夫人这一条之后,再听姜越之说的公主,就显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封个空有名头的公主,可和封个有郡国的夫人大大不一样。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吏部的官员们纷纷出列附和。
李绩面沉如水,心中却是对姜越之大加赞赏,如姜越之这般地心腹,便是懂他要什么。
真封沈娇娘一个国夫人,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拥有一处封地之后,李绩想要完全掌控沈娇娘便会生出许多旁的杂事来,但若是他一开始就提出要封沈娇娘为公主,这些个大臣势必是要再下一级,改为郡主之流的。
姜越之很好的领悟到了李绩的意思,恰当地开了口,也就省了旁的口舌。
是以,当年过午,一道新诏书便传遍了宫中。
沈氏清羽,因其救驾有功,智勇无双,特册为章平公主,赐黄金白银,赐绫罗绸缎。
接完圣旨之后,沈娇娘坐在阆苑里的冷笑不已。
她原本以为李绩即便是不给她来一个越级擢升,也该给她一点能掌握实权的位置去做,却不料这最后等来的就是一个无实权的公主名头。
回想起昨晚他的那句低喃,沈娇娘便更是觉得讽刺不已。
一方面希望她帮他整肃后宫,一方面又担心放权过多,而使得她不可掌控。
帝王心,不外如是。
芳容倒是没往深处想,她俯身给沈娇娘夹了一块青菜,说道:“姑姑如今是公主了,我还能叫姑姑吗?是不是应该改成殿下?”
沈娇娘慢条斯理地吃完饭菜之后,才抬眸答:“不必,照旧叫姑姑便是了,一章平公主罢了,既无封地,又无实权,不过是见宫中贵人不必再如从前那样下跪叩拜罢了。”
她荣辱不惊,有人快要气死了。
张锦娘在淑景殿里大发了一通脾气,闹够了,才靠在美人榻上直喘气,眼眸凶狠。
“娘娘何必动怒?这位既然有了公主的名头,自然是不可能再与陛下有什么瓜葛了。”一旁的宫女宛如说道。
不会有什么瓜葛?
听到这话,张锦娘笑出了声,她狠狠地攥着那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的誊抄诏书,阴恻恻地说道:“我们的这位陛下,有什么是他不敢,是他不能做的?沈清羽为什么会做这公主?还不就是陛下想要她在宫中畅行无阻,不必下跪相迎。”
好大的本事!
越想,张锦娘便越是气闷于胸。
她踢踢踏踏地汲了木屐起身,对宛如道:“去请庞玉将军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宛如连忙应是,弓着背一溜小跑就出去了。
等到宛如走之后,张锦娘平复了一下心情,坐到了书案边。她理出一张完好的小笺出来,提笔蘸墨,开始大书特书。
她不能像父亲嘱咐的那样,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
沈清羽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所以,她要在沈清羽彻底翻身之前,将沈清羽的腿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