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诩从胡左燮家中离开时,满心欢喜。
这长安城里对他而言的,最后一个拦路虎,如今也被他兵不血刃地解决了。
若说怕不怕胡左燮假意逢迎,王栩倒真不怕。
他安插在胡左燮家有将近十个暗卫,只要胡左燮稍有一点异样,他就会先下手为强。
先礼后兵是王栩的一贯作风。
如此,王栩这大业,便只差苏纪云那一股东风了。
与此同时,长安城里针对三王女的刺杀再次发生。
王诩厉害就厉害在,不管是过去的,还是这一次,都不是他指使的。
他需要做的,不过是将三王女的信息散步出去,自然而然地有人前赴后继着去杀她。突厥人对边关百姓所犯下的罪孽,是几代人都忘却不了的血海深仇。
回到府中后,王诩没有去自己的院子,而是背着手,悠闲地走到了李蒙的院子外。
婢女跪在门外,伏地禀道:“殿下此时正在休息。”
“嗯,无事,我只是进去看看,不吵他。”王诩摆了摆手,和善一笑,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里屋的门。
在王家,王诩就是这么强势。
屋内,李蒙朝内侧躺着,呼吸平稳,像是在熟睡中的样子。
王诩的眼眸深邃,他须发皆白,精神却要好过与他同龄之人。看着李蒙的背影,王诩忽而一笑,走近了几步。
他的孩子如今不剩几个了。
嫡子中,更是只剩下王馥一人。
而王馥本性纯良,恪守己道,要其做出以下犯上,拉起反旗的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王诩选择了王吉。
只是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下,王诩不得不弃了王吉这一棋子。
想到这儿,王诩看向李蒙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他如今已经失去了许多,而这些,只有在得到那个至尊之位时,方能弥补他内心的伤痛。
床榻上的李蒙动了动,翻身朝外,双目依旧紧闭着,呼吸绵长。
李蒙其实早就已经知道王诩进来了,但他却装作尚在熟睡中的样子,不漏出半点马脚来。
只有袒露出不设防的一面,才能让王诩对他更进一步地放下戒心,从而让他获取更多的秘密。
长安城里的王诩到底是没能等到苏纪云的。
因为在苏纪云沿北境前行的第七天,联通五千精兵在内,他们一并被突厥人给抓了。
只是苏纪云聪明,并不与突厥可汗论起旧日的买卖,而是谈起了新的生意。
苏纪云要借道,要避开北境的那三位将军,更要带着完整的五千精兵入长安。所以他亲自面见突厥可汗,在摒弃闲杂人等之后,他们在王帐之中畅谈了整整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之后,突厥铁骑出动,护送着苏纪云一路沿着边境线西行。
没人知道苏纪云与突厥可汗谈了什么。
远在沧州的沈娇娘在知道苏纪云不仅安然无恙地从突厥可汗的手里离开,还获得了突厥可汗的铁骑护送之后,立刻与平陵姜越之一道,整兵向长安进发。
“你在担心什么?”姜越之伸手拨了拨沈娇娘耳鬓的碎发,问道。
沈娇娘朝后避了一下,敛眸回答:“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三王女应该已经死了。”
北境的消息传到沧州要三日,长安的消息即便是加急也要四日。
苏纪云为什么能从惴惴不安的突厥可汗受伤生还?沈娇娘不相信他有通天的合纵连横之法,最大的可能就是,苏纪云掌握了突厥可汗的死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会牵动突厥可汗的?
除了被送到长安,肩负着求和联姻之任的三王女外,别无二人了。
果然,在沈娇娘发出的第四日,长安传来消息,三王女被发现死于寝卧之中,乃是中毒身亡。
负责三王女起居饮食的十来个宫女先后自缢,把一场蓄意谋杀表演得淋漓尽致。
李绩在宫中大怒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整场闹剧归根结底是民众自发的一场刺杀,三王女在长安城中数次更换居所,五一不是被民众所唾弃,门前尽是碎石臭鸡蛋。
联姻一事需要从长计议。
可王诩就是不给李绩可以从长计议的机会,他一步步激发民众对突厥人的愤怒,也利用着这一点愤怒,最终达成所愿。
三王女一死,突厥人的铁骑就压境了。
北境三位将军分身乏术之时,苏纪云已经成功抵达了长安。
和他一同抵达的,还有沈娇娘所率领的草台班子。
王馥在大军驻扎于长安城成西十里地之后,声势浩大地携带者一队士兵从西城门而入,沿途分撒纸张。
白纸红字,写着王诩十大罪状。
第一场厮杀是在朱雀大道上,原本倒戈向王诩的胡左燮率先发难,率兵与前来与他接应的王诩的人打成了一团。
禁军勇猛,然而王诩这几个副将同样厉害。
不仅如此,胡左燮身边好几个都尉反水,险些就直接要了胡左燮的命。
长安城乱了。
百姓们纷纷躲回家中,落好门闩,即便是外面动静再大,那也是绝不开门。
李绩非但没有退避,而是领着宫中金吾卫,身先士卒的抵挡在前头,身手利落地就砍下了一名叛军的头颅。
王诩裹挟着李蒙正在城东等苏纪云入城,然而苏纪云却被沈娇娘与姜越之给拦在了城外。
“杀——!”
苏纪云举刀大喝。
他身后的士兵们随后爆发出震天的吼声,以列阵的姿态杀向了沈娇娘那边。
排兵布阵交给了姜越之,而沈娇娘则是听从号令,举剑毫不犹疑地往前冲去。
那一日,东城门的尸骸铺的比城门还要高,乌鸦在半空中盘旋鸣叫,久不散去。
沈娇娘挥剑的手已经麻木了。
她用手臂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背上一痛,便失去了意识,摔进了死人堆里。
大战一直持续到第二日过午。
王诩在乱战之中被李蒙亲手斩杀,他提着王诩的头,骑马奔去东城门,高声喝道:“逆贼王诩已伏诛!逆贼王诩已伏诛!”
本是在负隅顽抗的叛军士兵们听到这几声之后,脸上多多少少有些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