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向外看了看,天已经蒙蒙亮了,但路灯还没有熄灭,应该不到七点。
“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到我家喝杯早茶?”米兰达提议道。
“嗯,我早上刚好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丹尼尔故作镇定。
米兰达听后咧嘴笑了笑,她的鼻尖因为早间低温而红红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与丹尼尔的住处相比,米兰达的住处就太寒酸了——随处掉漆的墙,轻微漏水的浴室,缺一只角的桌子……但经过米兰达的精心打理后,破旧的房屋有了一丝温馨。
“房东太太人很好的,”米兰达解释道,“她给我很大的折扣,每月只需要付我工资的三分之二不到。”
其实这种公寓是不会有人想租的,就算租也绝不会收这么贵的费用。
丹尼尔摇了摇头,不忍心打破米兰达对人性的美好幻想。
米兰达从橱柜里拿出厨具,开始准备食物。
丹尼尔则打量起米兰达的书桌。
他发现,报纸上只要是和医疗救治,卫生科普有关的内容都被仔细地剪切下来,整齐地用夹子夹住。
卫生医疗?
作为一个杂货店售货员,她难道不应该关心营销手段吗?
于是他当他在餐厅入座,喝着红茶吃着小饼干时忍不住问:
“你……好像对卫生事业很感兴趣……”
“啊哈,”米兰达搅动着杯中的方糖,“我一直有做护士的梦想,但仅仅是梦想而已,上卫生学校需要很多时间和资金,而我现在需要挣钱养活自己。”
她的神情有些低落,不过很快她便用微笑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对了,我还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呢。”她抿了一口红茶,觉得甜味太淡了,又加了一块方糖进去。
“我是一个……作……作家……”
嗯,一个在猎奇报纸的边缘版发表作品的作家。
他有些尴尬,也有些心虚。
“真厉害!”米兰达由衷地赞叹,“我读过简·奥斯汀和狄更斯的书,但我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能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一名作家!你知道,作家,是造梦者一样的存在啊!”
丹尼尔擦了擦额角的汗。
“我可以在书店买到您的作品吗?”米兰达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额……”丹尼尔不安地摩挲着手里的小饼干,“……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书报亭吗……在那儿可以买到……”
“有空我一定会去看看!”米兰达许下承诺。
“呵呵……谢谢……”
离开米兰达的住处,丹尼尔抱着麦恩快速地往家走去,他两都超过30个小时没洗澡了,简直是噩梦。
走到公寓楼下,邮差正在往信箱里投信。
他是一个刚成年的红发男孩,牙齿鲍得有些厉害,丹尼尔一直很怕他说话时会把唾沫溅到自己脸上。
“先生,有您的信件。”见到丹尼尔,邮差赶紧从包里拿出一封信。
丹尼尔撇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着“丹尼尔·泰勒收”。
他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接过信,转身上楼。
“整天就知道在家里侍弄你那些花花草草!你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承担一部分家庭责任吗!”
住他楼下的范宁太太正在大声地数落自己的丈夫。这个比他大十多岁的女人是一个公学里的西语老师,也是公学下一任校长的优势竞争者,一个人的工资便可供全家生活。然而这样一个女强人当然会有几分傲气与霸道,对身边的人都有极高的要求,而她的丈夫恰好是个只知道养花的无业人员,所以……
这样一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当然被丹尼尔写进了书里:
“‘老妖婆’瞪大了双眼,像是要将眼前的男孩撕碎,她嘴唇如她的人一样薄情,‘你被学校开除了!’她愤怒的嗓音重重地捶在男孩的耳膜上,男孩的脸霎时苍白,像是听到病危通知书似的绝望地滑坐在地上……”
“懦夫!真的不想再看见你那张蠢脸!”她重重地关上房门,下楼时与丹尼尔擦肩而过。
丹尼尔挺心疼范宁先生的,那个男人有绅士的风度,儒雅而随和,就算被范宁太太贬低得一分钱都不值,他也绝不还一句嘴。
但丹尼尔并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也只能通过在书中疯狂贬低范宁太太的形象来为他打抱不平了。
回到家,洗澡,给麦恩洗澡,写作……快到午餐时丹尼尔才想起那封被他遗忘的信。
丹尼尔·戴维斯是丹尼尔对外使用的名字,戴维斯是他父亲的姓。但其实自从他被法院判给了母亲,他官方登记的姓就变成了母亲的“泰勒”,不过他坚决不愿承认。
所以这封信还能来自谁呢。
“丹尼尔,下周就是你二十一岁生日了,我和马特都希望你能回家过生日,马特给你准备了礼物,是他亲手做的。妈妈爱你,希望能在下周见到你。”
丹尼尔嘲讽一笑,将信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
什么啊,真毁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