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隋女士环顾四周,确认了一下并没有其他人坐在离他们太近的地方,就压低声音说:“依诺啊,阿姨看你是个实在孩子,阿姨也就有话直说了。”
马依诺一愣,不知道她要和自己说什么特别的话。
“你这妹妹也考了两三年了,每次跟及格线差的都不是一点点,我看她也是努力了,我也知道,这考试太难,你们学生们不是说这是天下第一大考么,你妹妹实在不是考这个试的料。”隋女士特意捧了捧马依诺,“她要是有你一半的灵气,我和她爸也就不给她操这份心了。将来她的工作我倒不愁,只要她爸爸还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熟人还都能给些面子。就是这法考,将来都是通行证一样的东西,没有的话可太耽误事儿了。”
马依诺从她们坐在这里开始,就已经感觉到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听隋女士这样一说,猜想自己的直觉可能是对的,立马警惕起来。
隋女士继续说:“要是指着她自己考,就算再考个三年五载也未必能考出什么好结果,我们就想哈,你学得这么出色,下次考试的时候,替你妹妹去考考好不好?”
马依诺求学数年,只隐约听说过大小考试有舞弊替考的,今天这种事情竟然就碰到自己头上了,震惊得一时没缓过神来。
隋女士看她不说话,觉得这事有门儿,赶紧表白着:“钱不是问题,你看你们学生也都不容易,这个考试我也知道,就算是考过,要想十拿九稳也得再复习个一年半载,这时间阿姨给你补,我这准备了十万,你要是觉得少了,跟阿姨说个数儿,阿姨怎么的也能再给你添个名牌包儿。”
马依诺发现再不制止她是不行了,但也不好说得太强硬伤了两位老师的颜面,于是说:“阿姨,我们都是学法律的,你家妹妹也是知道的,这国家级的考试,作弊是触犯刑法的。”不谙世事的女生虽然在家里已经知道了此行的目的,但真的听自己妈妈跟别人说这么难堪的事,尴尬得低着头抠着手指甲不作声。
“阿姨知道你为难,但是阿姨都能安排好,身份证照片、准考证照片,都能合成既像你又像你妹妹的,咱们从源头想办法,什么都做真的,咱不造假,保证你安全。”隋女士想给她吃定心丸,“你妹妹的前程也拴在一起,你想啊,阿姨肯定得护你们周全啊。”
马依诺想说法律是自己的信仰,想说自己在法学院学到的就是捍卫规则,也想奉劝她们不要因为一时的得失而以身试法,但是她也知道,如果真这么掏心掏肺地说,别人不但不会理解,还会觉得自己是在唱高调,尤其是坐在她对面的这位在名利场闯荡多年的阿姨。于是,马依诺尽量中肯地说:“阿姨,要是学妹肯再吃一年苦继续考,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帮,但这件事我肯定不能做,阿姨您也不必再说了,这里人多,被别人听去也不好。”
隋女士还是不死心,继续起誓发愿地游说马依诺。虽然她几乎是拍着胸脯说不会出任何问题,但也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风险,只是自己的老公过两年就退休了,再不趁早把资格的事安排妥当,女儿的工作可能就没有着落了,所以宁愿铤而走险。至于对面的这个女生将来会不会有污点,则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只希望哄骗着让她答应下来。
马依诺看拒接无果,说了一句:“我不缺钱。”生硬而倔强。
隋女士看事成无望,已是懊恼,心想这个女生一身上下都是国货,一定是连个进口的包进口的鞋都买不起,竟然还怼自己说不缺钱,更是火大。无奈怕得罪了她,她若乱说出去对自己家没有好处,于是强压着火,好言好语地说:“这孩子呵,那阿姨也就不强求你了,你看咱们相识也是缘分,又有着你老师们的介绍,你妹妹这事你可得帮阿姨保守秘密,别说出去哈,咱们哪说哪了吧。”
马依诺让她放心。自己想着的是,以严教授的人品,肯定是被蒙在鼓里了,像自己一样以为只是教教别的学生如何复习备考,自己如果说出去,岂不是把严教授也拐带进来了。再看看涨红着脸的学妹,想着她也是可怜,又补了几句让她们放心。
母女俩说要回去,就不等隋老师送了。学校院里除了教职员工的车,校外车辆不准入内,马依诺提出送送母女俩以免她们迷路。一路上,隋女士想着再用钱的事刺激刺激她,没准儿她能转变心意,便炫耀起自己的包和鞋都是出国买的,花了多少多少的钱,马依诺只是礼貌地点头不语。
走了一会儿,路过一个斑马线,女生以为已经出了学校走到外面的马路上了,有些奇怪地问:“学姐,你们学校没有墙吗?”
马依诺笑了,说:“咱们这还没走到校园的中心呢,离墙还远着呢,哈哈,不是有句话么,‘峰夏市坐落在美丽的嘉森大学校园里’,说的就是我们学校这么傻大傻大的。刚才咱们喝咖啡那里不是站点,一会儿到了站点,你们坐电瓶车到终点站校门口,就能看到围墙了。”
母女俩是搭隋老师的车进来的,聊着天没注意在哪里进的校门,现在听马依诺这样自嘲自己的校园,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都感到震惊。比起自己女儿上的大学,嘉森大学不知大了多少倍,隋女士也不再张扬着自己价值几万的行头,安静地跟着马依诺到了站点,领着女儿搭车走了。
看着乘电瓶车远去的母女俩,马依诺心里五味杂陈。她的身上没有奢侈品,但她有辽阔到拥有红绿灯和斑马线的嘉森大学站在她的身后,她底气十足,她自豪而骄傲。她相信,终有一日,嘉森大学也会以她为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