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娟连着哀求了好几天,可她妈始终没松口,她又只好可怜巴巴地带着她弟去姑姑门子上借钱。
她姑的处境也挺尴尬,当年因为成分太高,老大不小地才嫁给个二婚男人,她姑父倒是来头不小,是市里一个酱菜厂的厂长,因为原配重病离世,便续娶了模样周正老实贤惠的陆金花。
谁知陆金花没有生育能力,两口子成婚多年,陆金花一直低声下气地伺候着老公,她老公人也鸡贼,一直像周扒皮一样提防着陆金花娘家门子上的穷鬼。
见老婆亲哥的孩子来借钱,他脸上带着千年难化的冰霜,那种冷眼相待,陆小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借钱可以,你们姐弟两个也都识字,必须打个欠条,防着你们以后赖账。”
陆金花尴尬地陪笑,只要他能出钱,什么欠条她都愿意让俩孩子打。
就这么一个近四十大几的男人,在两个不过十岁的孩子面前作威作福。陆小娟现在想起来恨意少了,其实不怪人家薄情,毕竟当年他们那个烂包的家,没一个外人敢迈进门去。
好不容易借到八百块钱,正从姑父家里被撵出去,她那阴阳脸的姑父大人,又皮笑肉不笑地放了一句话:
“听说你那嫂子在外面找了一个搭伙的,这女人可真狠,连孩子都不管不顾了。也不赖人家哈,人家要改嫁也不能带着几个拖油瓶!你那哥不成器的真不是个东西,坑老婆坑孩子,我也是活该,这钱就不该借。”
她和弟弟听得是心惊胆战,这要是没了妈,他们姊妹三人比孤儿还难,怕是一辈子要当亲爹的童工了,上不起学,处处被人看不起。
陆小娟带着弟弟陆大伟去监狱交了罚金,把她爸从号子里领出来,又求着他给她妈打电话认错,过了大半年牵肠挂肚的日子,才见到她妈回来看他们。
直到解决她的终身大事时,她才知道当年她妈为什么又决定回来。
陆小娟也曾想过北漂,但关天鹅严重不同意。依照多年过来人的经验,她固执地认为外面的男人都不靠谱。女儿陆小娟落下个病根,还是在当地找个知根知底的好。毕竟来了北京城就是个籍籍无名的漂子。在老家找对象,凭借市里的户口,肯定不乏攀龙附凤的。
之所以不看好外面的男人,这跟她当年的露水情缘大有关系,就在陆老头蹲号子那一年,她遇到了一位老实巴交的追求者,但知道后来她才晓得,那家伙在老家有老婆孩子,根本就没离婚,隔三差五对她小恩小惠的,不过是想在她身上尝尝肉味。
她的希望幻灭,那男人还坑走她一笔钱桃之夭夭,当她跌跌撞撞回到一贫如洗的家里,真想和二流子的丈夫同归于尽,但是再面对那三双望穿秋水的眼睛,她的心被扎的稀碎。啥啥都不可靠,只有孩子,对她的心才是最真的。她不应该没骨气地盘算着和世界上那些臭男人苟合在一起,她的命运从此是和三个娃绑在一起的。
“妈,”电话另一头的陆小娟擦擦眼泪,再怎么着,亲娘是踏着千难万难挺过来的,只是现在掠夺爱的方式有些不可理喻而已。
说到底,老太太无非是巴望着家里有点人气,儿子儿媳妇都抬举着她。
“你说我们仨跟着你,过了那么多年心惊肉跳的苦日子,现在我爸也改了,日子都好了,咱们该珍惜才是。为什么又要讹人家去,你和我爸和和气气地,顺顺当当过日子,该享福享福……这跟儿媳妇相处,你若控制的死死的,没人敢靠近咱。”
陆小娟换了一种温柔的口气,巴望着能灭灭老娘的火,毕竟她是一万个不希望她再出去捅篓子。
“当年为了嫁给你弟,上我跟前说那些漂亮话,要不是你妈我成全她,她能嫁到咱家来?如今狼心狗肺的嫌弃你妈,爬到你妈我脖子上拉屎!我告诉你,你要还认我这个妈……就别做那坏了良心的狗腿子。不然,别怪我不认你。”
关天鹅忽地老泪纵横起来,挂断了女儿陆小娟的电话。日头已经下去了,满目生灰的屋子散发着沉闷,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的陆老头早就惊醒了,战战兢兢地望着大喜大悲的关天鹅,好一阵子,他才唯唯诺诺问了一句:
“怎么,大伟让谁骗走六万块?”陆老头的耳朵越发背了,竖着耳朵听,他也只听到六万,还以为儿子在厦门遇到骗钱的了。
“你个聋熊,快闭嘴吧!”
关天鹅没好气地噎了老伴一句,接下来她靠在沙发背上艰难地续起命来,这一阵子的发作,她感觉自己的老命又要搭进去了。缓了好长一阵子,她还是不甘心那!凭什么人家看病动辄去三甲,搞得兴师动众,她看病就要在家门口的小医院应付。
她又忍不住喝了陆老头一句
“等晚上你跟大伟知会一声,说我这几天血糖高的下不去,让他给我挂个三零一医院的专家号。”
(一些题外话必须说出来:5月25日的惊喜,《婆家三十六丈厚》获得第五届现实题材征文大赛优胜奖。无比感谢评委会,感谢主编花椒可爱和责编茯苓可爱的支持,当然还有李鑫鹏大哥一直都在的催更、推荐票。当然还有我的超级粉丝漫步天涯姐姐、我的怀着高考梦,却不得不去深圳打工的异姓妹妹,谢谢你们的支持!我想告诉所有人,现在的苦都是为了将来圆更好的梦,我会接着把书写完,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不辜负自己的一片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