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为了孩子,叶校长可以忍受更多的辛酸与委屈,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筹集款项。
平日,庄晓蝶只看到她坐在办公桌后写写算算,安静得仿佛一棵植物,吃饭也简单,经常帮衬巷口那家小面馆,吃最简单的阳春面,偶尔吃一碗馄饨面,便是打牙祭了。
她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叶校长这一个人,只知道叶校长本出身大户人家,离婚后做了一段事情事情,后来便办起了平民小学和女子职业学校。
至于其他,其他老师们就不知道了,就连跟随她数年的刘老师也不清楚。
庄晓蝶跟着她跑了整整一天,一共筹集了四十五元,有几位董事说给钱,但何时、多少,仍是未知数
叶校长请她到竹栏街巷口小面馆,特意点了馄饨面,大份的。
庄晓蝶很久没跑过这么多路了,腿酸脚痛,一坐下恨不得趴到桌上。
“委屈吧?我第一次筹款的时候,求人,低头,也觉得特别委屈,差点不想再见第二个人了,但咬咬牙,还是撑下来了。”
叶校长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如果没亲眼见到,庄晓蝶不过听过就算了,但目睹叶校长在各位董事面前低声下气的模样,她深深感到,这个撑字,何等艰难,绝非一般人能坚持的,换了自己,不一定能做到。
为了别人的孩子,能做到这份上吗?
庄晓蝶觉得,背后一定还有更深刻的原因,只是望着桌上叶校长瘦削如竹枝般的手指,她心虚了,不愿意往下挖掘。
馄饨与面条都是老板娘亲手做的,口感与别处大不相同。
老板娘不收钱,说今天她生日,请客。
叶校长微微一笑:“上回你生日,这次又生日,你哄谁呢。”
“上回你肯定听错了,哪里是我生日,是我死鬼老公生忌呢——来,本寿星婆请客!”
老板娘将一碟煎萝卜糕往桌上一顿,道:“今天真是我生日,这有什么好骗的呀,早上我还吃了长寿面两个蛋呢。”
庄晓蝶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老板娘生日,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老板娘与叶校长交情很好,老板娘在叶校长面前展示了霸气的一面,而叶校长也在老板娘面前展示了风趣生动的一面。
老板娘放下萝卜糕后,退回到柜台后面,并不打扰两人。
叶校长倒了一碟辣椒酱,亲自示范,说萝卜糕蘸了辣椒酱更好吃,这辣椒酱别处吃不到的,是老板娘亲自采摘的野山椒制作的。
庄晓蝶吃了两块萝卜糕,滋味果然与别处不同。
老板娘见她如此捧场,特意打包了一盒萝卜糕,让她拎回去。
庄晓蝶要给钱,老板娘连声说不用,自她搬过来竹栏街自己还未给她接风呢,叶校长也道不用,往后有空多来帮衬就好。
庄晓蝶告辞离去,回头望时,老板娘凑在叶校长身边说了什么,叶校长抓起桌上筷子筒往她胳膊上敲了敲,两个三四十岁的人闹起来,倒像小孩子似的。
天早黑了,竹栏街两旁人家多半早睡,只有少数几间屋子里透出黯淡的灯光,隔着一棵棵榕树,路灯也照得不远,整条竹栏街露出了与白天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庄晓蝶悬着一颗心,加快了脚步,匆匆往秀英婆婆家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