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捧在胸前,紧闭双眼悬浮在法阵上空半米的地方。
她的五官精致可爱,娇小的身躯玲珑剔透好似水晶。
披着淡青色、花朵褶边的连衣裙,穿着淡黄色皮鞋。
浑身散发单纯和美的气息,仿佛行走人间的精灵。
数对野兽般的瞳孔不约而同收敛了戾气,变得温柔平和。
仿佛担心太过激烈,灼伤这她轻巧的身姿。
爱莎睁开了眼,灰色的眸子先是掠过一丝茫然。
紧接着转向身边的众人。淡淡的蛾眉皱成一团,小脸浮现惊恐、惶急!
“我,我在哪儿?”她的声音好似百灵鸟般清脆悦耳,却迅速变得高亢、尖锐,
“你们是谁?别过来!”
“呜呜…别碰我,走啊!”
她似乎想起之前痛苦的经历。
纤细透明的手指擦拭脸颊虚无的眼泪!
身上泛起浓郁的青光,大片皮肤透出腐烂的尸斑。
并迅速扩散。
这是,要变成妖灵?
猎魔人们悄然握住了剑柄。
“爱莎…别害怕…”离家十几年的雇佣兵突然上前一步,靠近了半空的娇小的女孩儿。
他仰起头,眼角浮现晶莹的泪花,低沉的声音变得温柔无比,脸上的每一块赘肉、额间的每一根皱纹,都充满了亲切和蔼,
“陶德回来了,爸爸在这儿。”
“陶德?”
蔓延的青光豁然一顿。
女孩儿灰色的眸子瞪得浑圆,先是一怔,接着,神情产生明显的变化,胆怯中带点好奇打量这狗熊般强壮的中年人。
脸上的尸斑退潮般飞快消失。
注视这陌生的男人,爱莎却感到了一股久违的,异样的亲切感。
血脉相连。
一种冥冥之中的联系。
在灵魂状态这种直觉最为强烈。
自从科琳妈妈,奥莱娜奶奶、弗兰克爷爷去世后,再没谁给她这种感觉。
“你是陶德?我…我的父亲?”
女孩儿突然长大了嘴,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关于他的一切印象,都来自死去的亲人口述。
她有记忆以来,从未曾见过这位父亲。
神情紧张又期盼。
美目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连续问了他数个问题。
关于家人。
关于自己的出生日期,异象。
陶德对答如流。
“爱莎,抱歉,爸爸一直没回家,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科琳、奥莱娜、弗兰克…”陶德涨红着脸,嗫嚅着,颤抖着,羞愧的泪水肆意地涌出眼眶。
他抛妻弃子,为了自私的梦想,离家出走十五年。
他心如铁石,这么久不曾回家看望过亲人一眼。
家人接连病故,女儿也被恶魔一样的术士抓走。
这一切的一切,他难辞其咎!他有巨大的责任!
陶德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女儿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被她唾弃,当做仇人一样憎恨!
然而——
“呜呜…您终于回来了!”
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孩儿,捂住了小嘴哽咽了一声。
乳燕投林般扑了上来。
父女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陶德抚摸着瘦小的脸颊,如在梦中。
他搂着怀中瘦弱得仿佛随时要消失的身体,他好似搂住整个世界。
过去十几年,从来没有哪一刻,内心如现在这般快乐、满足。
幸福得快要眩晕过去。
女孩儿擦去眼角的透明的泪珠,“呜呜…为什么回来这么晚?科琳他们没能见你一面。”
“抱歉,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爱莎接下来的一席话,更是让他直接崩溃。
“不许这么说!您才不是混蛋!”爱莎望着眼前涕泪横流的父亲,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崇拜和敬爱。
“科琳每天都会跟我说一遍,您是个英雄,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为了养家糊口,为了让我们过得体面,冒着生命危险在外面挣钱!”
陶德羞愧难当。
傻孩子,这种谎话你都信,还十几年了?
“奶奶和爷爷,都认为您是最好的儿子…一直很想你,每天都在我面前念着您的好…”
男人丢了魂一样怔在原地。
怎么会?
明明是他不声不响离家十五年,丢下家人从不过问。
期间更没尽到半点丈夫、父亲,儿子的责任和义务!
科琳、奥莱娜、在他印象中一直飘在海上不回家的父亲弗兰克——
“你们,一点都没有怨恨过我吗?”
陶德搂住怀中的女儿,紧紧闭上了眼,喉咙里涌出的滚烫气息仿佛要烧毁脖子和脸颊。
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爱莎不臭骂我一顿?!
“妈妈每年都会为您缝一件衣服,奶奶做了好几双皮靴,我为您织了一双手套,都放在家里,大衣柜最下面那一层。等您回来试穿。”爱莎小嘴开合,像只麻雀一样说个不停。
“弗兰克爷爷存了一罐矮人烈酒,藏在厨房的地板下面。本来打算等着你回家,围着桌子一起享用…爷爷也戒了整整十年的酒…”
“一直等啊等…等啊等…”
“可他们还是没能等到你。”
汹涌的热泪,无情地淹没男人的脸颊。
我到底,都辜负了什么啊?
……
然而,时间到了。
陶德甚至来不及告别。
怀中那娇俏可爱的女儿,转瞬之间就化作星星点点美丽而梦幻的碎片。
消散在他眼前。
触不可及。
“呜呜…爱莎?爱莎?!”
“对不起!我不配做你们的亲人!”
一米九的男人搂着空气,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哭声和叹息,在幽暗的实验室里回荡,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