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失职了。”奉壹面色难看了些。
“无碍。”柳微之看着那支笔,不是什么名贵的笔,只是他才入仕途,在临谯做官,那地方产笔,便是那时候得的这支笔。
“公子一向喜欢这支笔……”
的确是喜欢,否则也不至于辗转多地还将它带在身上,只是……
不知是谁故意弄断了这笔,又在这笔杆子里用铁线将这笔身相连,外表做了些掩饰他竟一直没发觉。断裂处偏高,并不是平时握笔着力处。也是故意,只要这笔摔一下,便还是会露出原本的断裂模样。
“谁那么无聊,断一支笔做什么啊?”奉壹抱怨道。
柳微之却是一笑,长长的羽睫让他眼下看起来像是一片乌青。
能知道这笔于他意义的,还能是谁。
“这是,警告。”他的嘴角在这灯光暗处透露出些许笑意。
“难道这亲事是公子乐意答应的吗?谁知道那皇太女做什么就盯上你了……”奉壹跟着柳微之只有六年,是柳微之在临谯捡来的孩子,他也不清楚八年前柳微之和皇太女谢梓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心里也有着一股子气。
“她不是盯上我了,她是在赌。”柳微之的眼前浮现出那年春日,一池绿水里那个满身狼狈,眼神却极为镇定的女孩儿的样貌。
那是元和十五年的春日,他与一众世家子弟随着亲族赴宴后宫。
那一年的春来得很晚,仿佛是元和十四年冬,死在北疆的战士那悲怆的结局,抑住了京城的暖意。
薛皇后,也就是将与他成婚的谢梓材的生母还在人世。他随着母亲还有几个交好世家的少年人一同觐见皇后和众位后妃。
那位素有才女之名的皇后重病了两年,满面的水粉胭脂才盖住了一脸疲色,可惜那贤良的皇后也没能看到那一年的盛夏。
而谢梓材那时候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还坐在皇后身旁,百无聊赖地玩着香囊。
轮到他和一众世家子弟觐见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听着名字,抬头看了一眼,在那春日暖阳里露出了笑颜。
可惜也就是那日,当朝皇太女落了水,好好一番宴席,不欢而散。
没过多少时日,长公主府赏花会时,那个十岁的女孩突然走到他面前将自己身上的玉佩塞在了他手里,惹得满院皇亲贵人面面相觑。
从前他以为谢梓材一时兴起也就罢了,没想到他出官六年后回来,那个长大了的姑娘亲自在城门口等他。
她笑着跑到他的马前,在那马蹄踏出的些许尘土里展出笑颜,一如那年春日,略有些委屈道:“微之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就如同十岁的她说出那句“你记得要娶我”时一般,柳微之只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可笑可叹。
“那公子你怎么办?”奉壹看着柳微之抓着那笔的手青筋显现,因为力气太大整个手也在微颤着。
柳微之回了神,看了看那断裂的笔,一挥手将那笔掷到了炭盆里,星火攀着那笔杆,一点点向上,木头笔杆渐渐染上了焦黑颜色。
“赌,总是有输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