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同感?”宣霁脑子里回荡着随元良的最后一个词,“为何?”
“说不清?”随元良含着勺子,想了想,“姜斋在医治伤兵时有一种大义的凌然和对死亡的豁达,这是我在外人身上第一次感觉到,而且还只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宣霁垂下眸子看向漆桌上盛着白粥的白瓷碗。动了动有些冻僵的手指,脸上神情莫测,随元良摇了摇头,感觉宣霁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姗姗迟来的暮色四合,半盏酒浆倾倒,夕阳余晖大片大片惊心动魄的昏黄,还留着一刃殷红,晕染着金黄的色泽。
在后院门口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姜斋戴着帷帽,提着裙子踩着马登掀开帘子就要屈身进去,动作一下僵停在了原处,宣霁正坐在正中的塌上,骨节修长的手上捧着一本书。
“不进来?”宣霁脸上的疤已经去掉了,光滑的下颌线如山水间的汗青笔墨勾成。
没等宣霁说完,姜斋已经屈身进去了,坐在最外面的右边,帷帽晃动看不清神色。
宣霁是一军之主,如今边境不稳长时间离开他自己也放心不下;而姜斋毕竟是军营里流放的犯人,不知道有几双眼睛在看着姜斋和背后的姜家,长时间不露面还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随元良好些,宣霁便议上回程的路程了,而随元良在此处养伤也是绝佳去处。
澹灵没有进来,坐在外面同述安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事儿。
马车渐渐行走,述安驾马技术不错,马车内感受不到晃动,同时也听不到声音,静默得气息都在粘稠,十级狂风也吹不动。
澹灵坐在马车外面,都能感受到死寂的尴尬,同时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像来时那样坐进马车,但偏偏两人都没察觉到。
“在马车里你也不取帷帽,”宣霁许是察觉马车里奇怪的气氛,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姜斋,低磁的嗓音在马车内响起。
“怕嫌了将军的眼,万一将军又是一番指责,我一介女子可担不起这骂名,”姜斋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含着淡淡的嘲讽。
“我说不得你了?”听到姜斋的“回讽”,宣霁不怒反笑,手指在膝上轻点,有些快活的节奏。
听到宣霁的笑声,姜斋的帷帽下的白纱轻微晃了晃,“将军自然说的,但我的名声与将军身边的人比起来不值一提,所以还望将军往后慎言。”
姜斋抬手取下帷帽,放在身旁。
“慎言”对于宣霁来说,确实有些新奇,第一次有人对他如此大胆地说出这两个字。
宣霁莫名又想笑,但是忍住了,万一又惹怒那个小姑娘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述安抄了近路,还是离开的边陲小镇里军营不远,在夜色最浓稠的时候,宣霁一行人他们到达。
澹灵扶着姜斋下马车,野上传来蝾螈的鸣叫,几千里外来的寒风打在厚墙上,发出风鸣的嘶吼声,今晚月光格外明亮,让姜斋想起了才来的第一个晚上。
想起了池景芸和姜容,姜斋心下一暖,同时又有些担心和内疚,自己离开那么久,也不知道……
宣霁也下了马车,看着灯火点点的军营,竟有些久违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