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心中有愧,才特意放软身段而已。
一念至此,心情更加郁闷难解,拿了本书,软软地歪在床上看了起来,一会云板响起,起更的时间到了,她打了声哈欠,翻身睡倒。
半夜醒来,他还在拨珠研墨、仔细核账。
她躺在床上,幽幽地想,这些年,全靠他独自撑持着家业,确实万分辛苦。
心意渐渐放软,鼻头发酸,刚想叫他早点去睡,冷不丁,耳朵里又响起那一声充满留恋的“云田”,叫得她浑身鸡皮疙瘩乍起,寒气又从脊背汩汩冒出,心思反倒变得更冷更硬。
又想,他明知家境不宽裕,仍然花钱在外边纳小,可见他压根没把她和京儿放在心底。
京儿眼瞧着就要入学了,无论是请师还是入塾,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大一些,还要议亲成家,桩桩件件,不知他心里盘算过没有?
再有一点,万一那女人给他添了丁,两头开支难衡,没准日后还会影响到她和慕京的吃穿用度呢。
越想越乱,越乱越躁,心里似有一千个主意像雨后竹笋一般冒出头来,恨不得立马起身质问他为何如此自私。
猛然间,身后传来一个沉沉的哈欠声,吓她一跳。
没过一会儿,他走了过来,轻轻为她披好薄被,这才退出抱夏。
她佯装熟睡,听见他蹑足出门的动静,心中真是难受万分。
纵是百般温情,只要分了一点给别的女人,就都是假的。
那个后半夜,她几乎没睡,脑中一直思绪万千。
天亮时分,她缓缓坐了起来,看阳光透过窗纸,渐渐将小小的抱夏照得透亮。
她心里亦渐渐洒满了光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告诉自己,不能再将自己与京儿的未来,全都放在他身上。为母则刚,为了京儿,她必须想个法子,挣出一条未来!
这一夜的诸般种种,全在她心中流转,却未曾告诉任何人,就连最悌己的沈烟都没说。
早晨光景,趁着清醒,到院中活动了几圈,却一直没遇见她夫君,到了下午,才听下人谈起,隔壁斑斓院中住进了三位客人,一男二女,皆是富贵打扮,她夫君正在那里殷勤作陪呢。
这也是奇事,她不禁心道,他有客人上门借宿,怎么也不提前支会一声?斑斓院闲置多日,总得先洒扫一番,才好叫客人入住啊。
何况这里是她的娘家,比不得在家里,他不应该自作主张……
越想越怪,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就带着沈烟,拐到了隔壁院落。
还未进门,就听里头一片热闹的欢声笑语,其中杂着两位姑娘的声音,有如银铃在清风里柔柔摇摆,一高一低,一柔一媚,真是好不悦耳。
她驻足细想,这一男二女,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如果是父亲带着两个女儿,出来游山玩水,或者一位丈夫带着两名女眷,这都说得过去。
最不济,好像聂姑娘一样,是为了逃难,与旁人结伴,只要她俩言行端正,行事合乎礼仪,江湖儿女,自然也不会引人遐想。
就怕……
她正踌躇,沈烟在边上问:“大奶奶不进去看看吗?”
“去,”她叹了口气,“岂有不去之理?”
刚刚踏入院中,便有婢子进门通报,过了一会儿,她夫君主动走了出来,按着胡子对她说道:“你身子不大好,何必特意跑一趟?晚些时候,我自然要为你引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