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没多久,好友被卖,她与好友告别的那一天,大致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一片落叶,来到面前,飞舞着,旋转着,堕向脚边,风里洒满树香,老虎坡两旁的五味子树还是老味道。
路面,破碎的石子与煤渣认真将土块之间的缝隙填满,明显刚刚修整过。这是为爬蛇节做的准备,年年如是。
步完又缓又宽的老虎坡,步入平道,将要进入大商街时,会路过一株百年桂花树。
伫步一望,还是老样子,每年只香一个月的花树下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泔水桶,苍蝇乱飞,野猫乱蹿。
这里因为太靠近街市,房屋又矮又小又紧凑,不能养猪,厨余没有去处,渐渐积烂成灾。
城主于是命人在桂花树下摆满木桶,收集泔水,但凡养猪的人家皆可来取,大人挑大担,小孩挑小担,凭君自取。
既是凭君自取,便总有大担货少、小担货多的时候,只是都站在桂花树下了,谁还较那些真呢?
每天两趟,早了又晚,十岁后,泔水桶的担子一直紧跟着她,因为阿爹不理事,阿娘腰不好,只剩她傻傻憧憬着长大后的福报。
眼跟前,桂花树越发茂盛了。
树香和着泔水和着稀汗和着眼泪的味道,至今思来,仍又臭又可怜。
老虎坡上,树荫之下,挣着劲、咬着牙、含着泪,拼命想要向上爬更远的倔强的身影,一直存在着,不是她,就是别家的姑娘。而那些放肆跑着,放肆笑着,放肆挥霍时间的孩子,只是还不够苍老罢了。
告别桂花树时,她在想,荒城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传说,为何没有一个属于那棵树呢?会不会曾经也是有的,只是后来泔水桶成了更要紧的正事,所以大家就渐渐遗忘了呢?
再往前走,拐进小道,又拐出小道,大商街和小商街的分岔路就到了。
即使腰里揣着钱两,也没有踩上大商街的勇气。她朝那些高大威风的望子探了几眼,将身一拐,步进小商街。
一过街口,先被刺鼻的劣酒呛一鼻子,吓得人一激灵。这味道比老朋友还像老朋友,暌违多年,马上就能唤醒记忆与情绪。
开在出口的葫芦酒家,她阿爹以前常耗在这儿,望子换过新的,摆设却仍是老样子。她过路的影子不经意拂过老旧桌椅,柜台里的人因此睇了她一眼,又飞快地将脸转回。
走过接二连三的酒家,向米铺而去。路上遇见卖火饼的担子,拦下要了三块,付完钱继续走着,直觉后背好像多了条身影,一回头,是个鼻涕糊脸的大男人,目光不定,双腿不稳,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在看她,畏(犭字旁)琐地瞟来瞟去,手里边握着一串没了糖稀只剩山楂的冰糖葫芦。
她认了出来,这是她小时的玩伴,因为从小便呆呆怔怔的,又是葫芦酒家掌柜的独子,所以有个诨名,叫傻葫芦。
记忆里的傻葫芦,没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