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中京府办案,闲人不得逗留。”
手按睚刀、身形威猛的童玉宸,艰难穿过看热闹的人墙,心里一阵厌烦。
他年纪尚青便已作了多年捕头,号称办案神速且无案不破,是中京府尹最得力的下属。
凡能请动他的案件,若非涉及多条人命,便是与王孙贵胄有关。
像一代名妓坠楼自陨这事,是坊间奇谈,也令人惋惜,可放在他眼里边,压根纯属破事儿,自认不值一查,所以即便人已到场,心里仍旧很不痛快。
“人是自己从高台上跳下去的,头触地而亡,血淹当场,许多洒扫的人都看见了。”一位堪察现场的属下一见到他,立马凑上前禀告。
童玉宸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将四面一环,“仵作来了没?”
“来了,但听说这案子是您接手的,所以尸体还没动。”
他点点头,紧蹙的眉峰终于松开了些。
“死者什么身份来历?”虽是明知故问,可他还是照搬旧例地问了。
“回童捕头,死者名叫绿珠,是这众仙苑的头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且姿容绝色。”
他点点头,继续问:“什么人报的案?”
“是这里的掌柜。”
“哦?”他右眉高挑,顿住步子,有些好奇地喃喃:“这倒是少有的事。”
中京城的青楼数不胜数,每年死去的妓子亦数不胜数,哪管身前有无名气,活着是贱籍,死了仍是贱籍,就算是被凶杀死的,报了官,多半也无人理睬,遑论人还是自己跳下去的。
报了官,查案期间不得营业,哪家的掌柜肯吃这个亏?天下若真有义薄云天的商人,也绝不会在妓院里。
事有反常必为妖,这是童玉宸的第一直觉。
说话这会儿,他们已经陆续穿过好几重院门与月洞。
慢说众仙苑不愧是家喻户晓的名院,几处庭院修造得遮遮掩掩,高台楼宇水阁角亭,将富贵人家修饰园林的那一套照搬照抄,放眼望去,院中有湖,湖有曲廊,刚柔并济,一眼望不尽,心生回响,绿柳迎地,红花照水,交相辉映,四下彩幔相叠,随风轻舞,宛如人间仙境。
这哪是妓院哪?童玉宸逛得头皮发麻,心里直呼,简直就是大家闺秀的庭院嘛!
终于,他们逛到了鹿仙阁。
三层的小阁,临水而建,气势恢弘,玉色琉璃瓦上缀满彩石,四角飞檐,彩壁红柱。顶上镇了头银鹿,阳光下光彩熠熠,怪不得叫鹿仙阁。
鹿仙阁四周的水里泡满了人,忽上忽下,似在打捞什么东西。
童玉宸按刀而立,马上问:“捞什么呢?”
属下答复:“绿珠坠楼之前,曾将一匣珍宝洒入湖中。”
欲寻短见者,往往会将生前财物轻易散尽,以增强解脱的感觉,他办案无数,见多识广,明白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隔得尚远,抬头仰望宝阁顶端,粗粗估量,至少有四丈高,从上头跳下来,自然不死也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