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仲生强撑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大家求情得差不多他才哼一声,把钥匙丢在桌子上。李妈忙不迭捡起就奔去耳房,开了门看见柳桃果然因为高烧已经在地上缩成一团,李妈叫着大姑娘去扶她,眼泪就下来了。
柳仲生昨晚那一掌掴得极重,柳桃细白的皮肉禁不住,半边脸肿起,鼻血干涸成棕褐色,剥落成细小的纹路,乍一看好像她脸上长了可怕的斑纹一样。李妈当场尖叫了一声,抹着泪愤愤说:“这哪里是父女啊,这是前世的仇人对头啊。”
柳叶吓得哇哇的哭,以为姐姐活不了了。柳桃一躺倒一时之间这个家里竟然毫无头绪,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过了两天柳仲生一脸晦气的来到满香楼,看见李春已经坐起来了,因为身上涂了药没穿上衣,只系了条黑布裤子,一身青紫、脑袋上一圈白布洇着红但腰背笔挺,全靠一股精气神支撑着。
柳仲生打量着迷住自己不孝女的这个少年,两下比较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是个女子只怕也是要选他。李春也瘦,但瘦得结实,精赤的前胸后背覆着薄薄一层皮肤,没什么肉但是更清楚的看到他有个好骨架子,从宽阔的肩膀胸脯线条向下猛然收窄束成个细腰。
再等过两年他长成男人填实了肌肉,光是这副皮囊就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娘子。更重要的是李春有一股活力,就像荒原上的野火,杨子云的斯文规矩在李春面前就成了暮气,散发着仓库里陈年旧货浑浊的味道。
李春也不说话,一双黑湿湿的杏眼看着柳旺,眼角带红,这是一头漂亮的、却随时会发狂的野兽——柳仲生再一次感觉。他决定这次把话说明白,女儿今年十四,李春少说也有十六七,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血气又旺,再含糊不清这上头出了差错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
“李春,我知道你人不坏,对桃儿也是真心。但是你也明白,谁家父母有一点法子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我已经把桃儿许了杨秀才的哥儿,俩家已经过了帖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以现今你俩的岁数还这般亲密,换了别人都当你蓄意勾引良家女儿,送你见官打死也是应该的,但我看你长大,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你若真心为桃儿好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搭理她,你们在庙里那个样子被人看到,你是男子、又是光身,别人奈你不何,但桃儿就十足十的毁了。哪怕祠堂里要吊死她我也无话可说的。”
他看到李春抿着嘴角一言不发,只眼角更红了一点。
“我也知道这个冬天你怎么过的,你这身伤怎么来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落户籍,喏,其实你愿意也可以冯老板这里做事,他赏识你,这里的机会其实更好是不是?如果你一意孤行要毁我女儿,我也只能告官了。”
李春心口如被塞进一团腥臭烂泥,他只想呕。他本想乞求柳仲生给自己一点时间,哪怕一年也好,但他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脑袋一阵阵发晕,一只尖爪子伸进他头颅里翻搅着他的脑汁子,肚子里也有一只尖爪在活生生的把他心肝脾肺绞烂。
不过他最擅长忍痛,只要忍过这一口气就好了,他不会在除了小桃之外的任何人面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