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快去告诉你舅母,晚上整治一桌酒菜给小相公接风。”平六吩咐着外甥女,又对杨东云道歉:“珍珍父母都没了,我那口子舍不得管教她,因而养成个这么个惫懒性子。小相公不要见怪,珍珍和我们俩口子住隔壁院子,把门栓上小相公就是独门独户,不会叫珍珍来打搅小相公念书。”
不不不,红袖添香才是雅事。杨子云看着牛珍珍手指揉着一粒指甲盖大的碧绿小葡萄,弄破了皮一股酸涩之气直冲鼻子,她就把葡萄丢在地上,下了秋千通过平六指着的一个月亮门去了隔壁,临走时回眸一笑。杨子云瞧得失魂落魄,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颗葡萄、被她纤纤玉指搓揉。
晚上一桌洁净好饭菜,并卤猪舌、鸭掌等下酒小菜,平六啃得津津有味,跟杨子云无话不谈。原来这珍珍是他表姐的女儿,表姐嫁与牛家,开个布庄,在平六照顾下也积攒了身家,偏表姐命薄,珍珍只三岁时就一病没了;待到珍珍十五岁时表姐夫也没了,珍珍就跟着自己这个舅舅,如今已经是二十一岁。
杨子云心里略吃了一惊,难怪总觉得珍珍小娘子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原来这般大的年纪了,偏她面相生嫩,单看倒也一时不觉。又想到她幼年丧母、少年丧父,虽然是花朵儿一般的人这八字却硬妨亲人呢,不知不觉一颗晕陶陶的心就淡了几分。
平六不动声色,只说当初表妹夫怜惜女儿年幼失母、十分舍得,早早积了大笔嫁妆给女儿。他又举着个鸭掌手臂一挥舞、划了大半个圆圈:“且不说妹夫给珍珍留的压箱银子,隔壁那三进的宅院都是妹夫留于珍珍的,这个小院子是我买下到时给珍珍添妆的,不会教人白娶了珍珍。”
又问起杨子云这般人物可有结亲,听到他与花石镇上一个秀才的女儿结了亲唏嘘不已:“我有心给小相公做个媒,可惜小相公已经有人家了,唉,是珍珍没福气。来来来,喝一杯,祝那个运气好、有眼光的小娘子和小相公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有眼光么?想起柳桃那对自己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那一句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不想嫁给你,杨子云眼睛一热,端起一杯就仰脖就吞。原来这样娇俏美丽的珍珍自己也有机缘的吗?唉,这人生在世多少恨不相逢时。
“珍珍啊,这杨小相公呆虽然呆,但人长得过得去,也不蠢,九爷已经许了他功名,你要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这边的花厅里,刚刚还醉得手舞足蹈的平六一扫糊涂、双眼炯炯有神,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语重心长劝说外甥女。
牛珍珍父亲在时也在女学念过两年书,罗夫子乃是她的偶像,学得那风流不羁的做派,立志要做个才女。她无需担心生计,于是整日里和几个脾气性格相近的闺中密友出游烧香,喝茶赏花,还弄什么雅集,渐渐吸引了一帮子书生,一众年轻男女今天你家作诗,明天我家弹琴,还把所做的诗集刊印出来。
她自己觉得好不惬意洒脱,外人却有些侧目,觉得这样的小娘子难免跳脱,故而牛珍珍选夫路上又悄悄儿多一重难事。偏她还心气高,自比卓文君、红拂等奇女子,一定要挑个人堆里的英雄、草丛里的珍珠才不负自己有慧眼。
拖着拖着牛老板一病死了,牛珍珍不得不守孝三年,三年后都十九岁了,姑娘头顶上不仅顶着大龄一顶帽子,还被认为八字硬,克亲人。
平六为这个外甥女愁坏了,不过即便他自己大儿子丧妻要续弦、他也没考虑过自家外甥女。这外甥女儿心思太活络,自己是才女,定要嫁个才子,两个诗词唱答、琴瑟谐和才是她理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