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自己嫁妆张思云就顾不上贤淑贞静偷偷立在屏风后听着,听到凤春祥掌柜在继续说“如今就珍宝斋手里还有一箱子珠子,虽然说不很大,但难得是去年新收的南洋珠。咱们东家亲自去给平九爷说了好话加了价、东家说都是我们的错、珍宝斋要再多的价都不关府上的事、都由我们来承担。”
“我们大掌柜亲自去挑拣,捡出最好的一百多粒来,虽然说小一点儿但形状正得不得了,颜色也好。咱们手艺最好的师傅全停下来,专门给二小姐攒珠花,其实用小珠攒成一朵大花也是很好看的。”
张思云薄薄一张帕子在手里不觉绞得稀烂。“小姐”翠叶低声惊呼,小心把她手掰开,原来那尖尖的指甲不觉刺破了掌心,帕子上落下几个血点。
退到自己房里张思云忍不住掉几滴眼泪:“翠叶,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也像二婶——”“呸呸、快别说不吉利的话儿,小姐和二太太怎么是一回事呢。小姐的命格是极好的,日后是要做一品夫人的,到时我也跟着小姐威风威风。”
张思云被翠叶说得一半儿笑一半儿又忍不住垂泪叹息:“我要做了一品夫人、少不了你的好。”
张府喜怒暂且不提,日后的邻居柳仲生一家在留园则是住了极不舒服的一夜,主要是太没有实际感觉了,人如腾云驾雾,从头到尾在似梦非梦中。
若是卢溪月这样官宦世家子弟自然看得出千般好万般妙,而对于祖宗八代都是插秧种田闹个饥荒还曾有卖儿卖女血泪史的小屁民来说,大学士的花园委实压力巨大。
除了柳叶跟随罗夫子长了见识、觉得这园子好看以外柳仲生两口子并李荣都和李春的看法出奇一致,嫌弃园子太大、房间隔得太远,见面需要伸着脖子叫唤;树太多,又大多不能结果子,光扫叶子就够麻烦的。
不过一屋子五色斑斓、金闪闪的布置还是全面而深刻的折服了这群土人——有钱、这必须是有钱人啊!
一家子早上醒来,懵懵懂懂任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仆佣伺候着穿衣洗漱,桌上变戏法一样摆开早餐。那包子小巧玲珑,才柳叶的拳头大,有香菇肉馅,有红糖儿馅,不爱吃带馅儿的则有馒头花卷,精米熬的好白粥浓浓的铺了一层米油,小菜就四五六好几盘碟子呢。
早饭后院子里乌压压站了一地人,李氏吓得缩在柳仲生的圈椅后,柳仲生也打起精神好奇的看着这些男的女的,听着介绍谁是看门的谁是赶车的,谁是扫院子的谁又是贴身服侍的,一个家竟然需要这么多佣人!而这么多佣人竟然全是他的!
“这是他们的卖身契。不知道柳老爷和太太心意,只先瞅着身体健壮、手脚伶俐的多买来些,柳老爷自己再可着眼缘看留下谁就是,不合用的直接再发卖了。”平六恭敬递上一个盒子,李氏搓着手气都不敢出,还是李荣给接过来。
这、这不是开玩笑吧,这么好些人生死大事就都在自己掌握中了!就都在这么一只轻飘飘的小匣子中了!
小甲则半张着嘴,近乎痴呆的看着这一幕,这院子里站着的哪个都比自己强!人家都有一门手艺、自己呢?除了个子长得大点什么都不会,只会吃饭、吃得还多!如今老爷有了这么多能干人还要自己干嘛?对、自己回去好好求求大姑娘去,大姑娘最仁慈了,一定会留下自己的。
这般如云驾雾的回到花石镇,俩口子不约而同要求小甲和李荣严守口风,担心他们被州府的排场闪花了眼,那样的宅子!那样的陈设!作孽哟铺在地上的比乡下人盖被的料子还厚实还绵软,谁个不动心哪。
不知道为什么柳仲生对这份财产来自于当年码头那个被叫野种的少年感到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