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仿佛带了刺:“明知道他心里有一个人,我嫁给他做什么?自取其辱么?时日太长,期盼永远都不会有尽头。总有一日,在嫉妒和不甘里我会变得面目全非,就和姚氏一样!”
握在掌心的一把石榴籽被力量挤破,艰难的滴落了一滴又一滴的鲜红汁液在浅青色的纱裙上,成了一星又一星的暗红血点子刺在眼底。
可她还是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曾几何时,姚氏也是个平静的妻子,期待着婚后夫妇和顺儿女孝顺的日子。你感激她所付出的,待她尊重也爱护,可最后为什么变成这样刻薄阴毒?为什么我娘、我弟弟会死在她的手里,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的丈夫不爱她!永远不会!”
“若她无知便罢,可她却还要眼睁睁看着你爱着别人!”她说的激动,一气说完,发现自己的左手竟然颤抖的厉害,仿佛连它也接受不了自己竟然可怜到这样的地步,“时日那样漫长,爱而不得酿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没人会知道。”
窗外的翠竹在秋风萧索里来回摇曳婆娑,竹叶刮过窗纱,化作冰雨悉悉索索的落下。
慕孤松听的心惊不已,“你和姚氏如何能一样!”
哪怕她后来报仇,不过砍掉了姚氏的臂膀,却始终没有去动前院的哥哥们。
这是她与姚氏的本质区别。
无论多大的恨意,都没有将她变成恶毒的人。
繁漪转首的一瞬,睹见窗台下花架上摆着的一盆水仙,花瓣白净如明玉剔透清洁,花蕊嫩黄娇软,称着碧叶微垂亭亭而立,那样临水照花的窈窕清婉姿态像极了姚意浓的样子。
而她呢?
不过一朵渺小的桂子,于满树的芬芳中,谁能注意?
睇眼望着衣袖上被汁液浸染的金桂折枝花纹,自嘲道:“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就是女子。是,琰华对我有愧疚、有感激,可这样的情绪能维持多久?”
“或许不用多久,他就会在爱而不得里怨恨我曾经所作的一切。情愿我从不曾给予他的帮助。还有半年,他就可以去争取他想要的。就差一步的遗憾,足以湮灭一切。”
这样的话用尽她的力气,到最后,只余了风吹的余音,“不过是胁迫、是可怜,我不需要!别把我变得那么不堪。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不会!”是坚定而沉稳的男音子庭院里而来。
转首望去,琰华站在走廊的台阶下,一身青珀色的纱袍在金色的暖阳里晕开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萧萧若举的清隽秀气。
而她,能做的不过是高山仰止。
好似最深层的隐秘被人窥探了干净,繁漪只觉无边的尴尬与难堪。
撇开脸,不去望他:“该说的我说完了,你们都回吧。”
琰华拉住她欲走的身姿,“你我都在这样艰难关系下走过来的,晓得其中的艰难与痛苦,所以你不会变成恶毒女子,我也不会负你,让我们再沉陷到那样艰难的关系里。”
慕孤松看了他一眼,想着或许他来劝会更有用些,便先离开了。
繁漪撇开他的手,紧握的掌心是石榴汁的黏腻。
隐隐散着甜香,一丝一缕的化作了坚韧的蚕丝,一圈圈的勒住了她的呼吸,“文氏、姚氏,她们并不是生来就恶毒的!我父亲甚至姜侯爷,或许当初也都是这样想的。没人愿意去做一个负心人,没人愿意去伤害一个无辜妻子!他们都不是青涩冲动之人,可到底、他们谁也没有做到自己该做的。”
按下悲戚之色,抽回手,抿了个清淡而和婉的笑意,强迫自己看起来几分轻松。
她吸了吸气:“救你是我的决定,便是到了此刻我也没有后悔。你也从未勉强我,便也不必为此感到内疚。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好好过属于你的人生,不要有任何负累,这不是我想给你的。”
“哪怕在我面前、有危险的是姜柔和凤梧,我也会救。琰华,你还有很好的前程,可以娶一位贤良美貌的妻子与你庭前弄影琴瑟和鸣。而那个人不该是我,也不能是我。”
琰华静静的听完她的话。
唤了冬芮去准备温水来,细细给她净了手,浅红色的汁液在澄净的水中缓缓散开,归于涌动的水中,直至再无色泽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