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年代的北京,城市布局还很明朗:
军队大院多集中于海淀区,机关大院多集中于东西城,剩下的就属宣武区和崇文区最破烂,几乎无一例外的是平民居住区。
李顺发能把房子从宣武南横街换到东城区到南锣鼓巷,虽然说是以大换小,仍然算是赚翻了。
以上帝视角看,这绝对是顶级的战略眼光。
自明清以来,南锣鼓巷就一直是“富人区”,居住过许多达官贵人,社会名流,从明朝将军到清朝王爷,从北洋军阀到民国高官,从文学大师到画坛巨匠……
虽然后来没落了,可一直到五十年以后,这里仍然是我国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大、品级最高、资源最丰富的棋盘式传统民居区,也是最富有老北京风情的街巷。
天桥剧场就不同了,正处在破落的宣武区北纬路的东口,毗邻大名鼎鼎的天桥,解放前这里也曾经是北平最热闹的地方,是京城下层老百姓的娱乐场所。
后来逐渐衰败,江湖艺人们改行的改行,老的老,死的死,当年闻名遐迩的”天桥八怪”也不见了踪迹,热闹了百十年的天桥终于变得冷冷清清。
天桥的热闹虽然不复存在,但在这一地区居住的居民成份却并没有改变,这里远离工厂区,产业工人很少,居民多是引车卖浆者流。
因此,这里并不是大院子弟的根据地。
平日里若是没有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他们绝不会来这儿,因为出没在胡同口的闲散青年都出身平民,跟他们这群少爷兵天然不对付。
一言不合就要掏刀子,下手又黑又狠,是绝对的亡命徒。
不过,周五这一天不同。
《红色娘子军》引动了全城的顽主,各个派系都有人来,火药味非常浓厚。
天桥剧场售票处的台阶上码放着一些砖头,砖头一块挨一块排成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队,这些砖头代表着排队人所占的位置。
售票处附近到处是成群结伙的青年,他们脖子上挂着军用挎包,双手插在裤兜里,放肆地打量着每一个过路的人,目光中充满着挑衅和不屑。
黄昏时分,新雪又开始零零星星地飘落,风刮得很紧,风夹着雪粒打在人脸上生疼。
一开始下雪,天很快就黑了。
李奎勇来的时候,钟跃民一伙仨人正站在路边,时不时跺脚取暖,不住往手上哈着热气。
“卧槽,你们还真来了,嫌家里太热?”
钟跃民笑道:
“你不是也来了?”
李奎勇摇摇头:
“我是怕你们几个假把式被人花了,特意过来看看,谁知还真被我猜对了,你们是就闲不住!”
袁军接过来说:
“待在家里太无聊了,咱们虽然不排队,过来看看热闹也好啊……”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一片自行车的转铃声。
一伙穿黄呢子军大衣的青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
他们旁若无人的支好自行车,拎着弹簧锁走上售票处的台阶,低头看着那些代表排队人的砖头,轻蔑的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青年从挎包里抽出一把菜刀,“当”的一声扔在最前面,大声喊道:
“都看好了啊,我这把刀排第一,谁不服就跟我这刀说话!”
另一个青年抬脚将几块砖头踢飞,装模作样的说:
“哪来这么多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