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国带着陈立东到了二界沟的远航造船厂,造船厂的厂长叫张星华,40来岁,妥妥的东北大汉。在船厂他也被人称作“掌作”。排船需要木匠、铁匠、捻匠等多个工种的通力合作,通常有30多人,“掌作”就是这个团队的“技术领袖”。
据李爱国说,他手里那条船就是从这里排的,花了20多万。
排船这项技艺的延续颇具古风,从来也没有明确的文字记载,更无精确的图画标示,只是通过匠人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的口耳相授,一代一代地传续了下来。
掌作人的技术优劣决定着废料率的大小,也就决定了一艘船的造价,优者能为船主省下不少成本,更决定着所排船只的质量,也就决定了这艘船在使用期间的维修频率,甚至决定着船上人员的生命安全。
而张星华家排的船就远近闻名。
船厂除了办公、仓库等地方,制作的木船的工地是露天的,有三条船正在赶制,三条船大小不一样、进度也不一样,一条已经上漆,一条正在装外壳,一条刚开始拼接龙骨。
那些有规则地码放在船厂的木头,是有讲究的,三种木头各司其职,槐木用来做骨架,落叶松用来做龙骨,红松做外壳的板材,内壳则用落叶松,抗腐蚀,这些不同质地的木头,根据它们适应不同环境的抗腐蚀性,选择不同的位置。
据张星华介绍说,排一条船通常需要1800多块木板,经由22道环节将这些木板一块块拼装上去,严丝合缝那是必须的,若有一丝合得不够妥帖,那船就肯定漏水。30多个工匠这么做下来,一条十几米长的木船,大致需时60多天。
陈立东兴致盎然地听张星华将排船的故事,最后问了一句:“张厂长,您有没有想过造钢铁船?”张星华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排木船和造钢船是两码事儿,造钢船那是大船厂的事儿,我可弄不来。我们排船的手艺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我是准备干一辈子,哪一天这行干不下去了,我就退休。”
陈立东也是恍然,他这么问肯定唐突了,铁船、木船,一个是铁匠活、一个是木匠活,当然不能混为一谈。陈立东是玩钢铁起家的,做木船没有纳入他的计划。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在系统的科技研发平台里,“一种传统木制近海捕捞小型渔船”的项目已经被立项,模拟了制作过程,陈星华介绍的那些工艺都被录入了系统。
从船厂出来,陈立东又去了附近的海鲜市场,应该说是海鲜一条街,整条街道全是经营海产品的,有批发有零售,附近有冷库,还有几栋海鲜大酒楼。
参观回来,李爱国将要进行第三次出海捕捞。陈立东就不去了,受不了那份折腾。
他骑上李爱国锈迹斑斑的嘉陵摩托,去了孙镇远家,跟着老爷子参观水稻薄膜育秧,还去看了当地的扣蟹放养。
盘山是华夏最大的河蟹产地,有“蟹都”之称。这里的河蟹是海水里生、淡水里长,品种为中华绒螯蟹,个大、体肥、肉鲜。
传说是李世民征东的时候,被围在海城。大刀王君可率军救驾,傍晚赶到了辽河上游三岔河。那时候是初冬季节,河上有冰不能渡船,可是冰又冻不结实人马不得踏河而过。这把王君可急得做起梦来,梦中一老人飘然而至,告诉他:可以渡河了。梦中惊醒之后,探马果然来报河上架起一座桥。待得三军过桥之后,王君可回身一望,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原来那座桥居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河蟹搭起来的。据说河蟹背上的硬盖,原来本是光溜溜的,就是因为架桥渡军被马蹄踩过才留有一个马蹄印。
这当然是民间传说。不过在60年代,盘山这个地方确实是“棒打獐子瓢舀鱼,螃蟹爬到饭锅里”。
陈立东的老家滨海县,也养殖河蟹,据说蟹苗就是从盘山这里采购。
这几天,在未来的红海滩,养蟹人在边上挖了深沟,划着小船进去,用勺子从铁桶里舀起蟹种撒进水里,花生粒大小的蟹苗有的浮在水面,有的沉入水底,很难想象,就这么一个小东西,经历十几次蜕皮,到秋天的时候能长到半斤左右,成为膏肥味鲜的餐桌美食。
陈立东痴迷于九十年代的乡间,留恋忘返。水田里,同样是耙地,一边拖拉机曳着旋耕突突突的驶过,一边是老牛拉着耙齿慢悠悠走来。公路上,载着水箱、装满海鲜的货车按响喇叭一溜烟驶过,路旁呢?几个孩童用鱼叉挑着鱼篓一边走一边嬉戏。
这个时代,工业与原始、机器与牲畜、现代与传统、紧张与悠闲交错。这个时代的人向往着金钱与富足,后世人却怀念这时的纯真与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