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尝尝这茶。”叶卿卿将桌上这盏茉莉桂花茶推到柳常茹的面前,浅笑一声道。
柳常茹两次话说了一半,被堵了回去,心里有些不痛快,便皱着眉头道:“你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叶卿卿你是不是成心的?”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都瞧不出来吗?她当然就是故意的,她知晓柳常茹定是为了父兄而来,她倒还不算太蠢,知道南宣帝已经将这桩案子交给懿王全权处理了,只有叶卿卿出面,懿王才会卖她的面子。
叶卿卿端起茶盏,轻嗅那桂花茉莉淡淡的茶香,父兄打了胜仗,前世她担心的事已经不会发生,董世贤也被打入死牢,因作恶多端,还需再审问一段时日,柳常青父子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今就只剩下一个董婉儿了,不过,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她这几日怕是也不好过吧。
她捧茶抿了一口,见柳常茹峨眉倒拧,双目圆瞪的模样,淡淡道:“你今日前来,赵公子可知道?你既已嫁入赵家,你可否想过,你的一言一行会直接关系到赵家。”
提起赵乾,柳常茹神色有几分不自然,今日她是瞒着赵乾偷偷来找叶卿卿的。
自从得知父兄被流放之后,她想让赵乾去求南阳候去疏通关系,去求刑部的王大人,却被夫君当场拒绝。
赵乾还警告她,此事已是无法挽回,让她不要再去找别人,若是她再胡闹,他便只能一纸休书,让她回柳家。
柳常茹见哭闹无用,她便回了娘家一趟,柳府的家产已经被查封了,悉数上交国库,柳夫人已经拿了和离书远走高飞,柳家从柳将军起就已经渐渐走向衰败,如今只剩下个空架子,内里已是衰败不堪,她去求族里的叔伯,最后竟被轰出门外。
她没有办法,这才来长公主府寻叶卿卿。
叶常茹摇了摇头,红肿的双眼再次淌下泪来,声音也渐渐哽咽了,“我是瞒着夫君偷偷出来的。”
一面拿出帕子掖了掖眼泪,一面连连恳求道:“叶卿卿,我知你不喜欢我,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求你,他们是我的父兄,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后半生在穷苦困顿中受尽折磨。”
叶卿卿蹙了蹙眉头,捧茶轻抿了一口,冷冷道:“你可知柳将军父子到底犯了何罪?”
这一句竟将柳常茹问住了,她看着叶卿卿半垂的双目,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只知道是因为党争,只知原本风头正盛的瑞王竟然也被禁足在府里,董相也被打入刑部大牢,她父兄做的事从来不让她知道,此前她在一直住在青州的南阳侯府,直到最近一个月才返京,只知父兄是替瑞王做事,具体犯了什么罪,她其实也并不知情。
叶卿卿接下来的话,让柳常茹如坠入冰窖,尽管屋里烧着炭盆,她只觉浑身好似在冰冷刺骨的雪水里浸泡过。
“你父兄犯的是通敌卖国,诛灭九族的死罪,因你们柳家祖辈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今上这才免除死罪,改判流放三千里。”
也是因为他们父子通敌卖国未遂,就被叶卿卿和萧澈发现,及时制止,否则便是祖上的累世功勋在,他们也难逃死罪,而董世贤却是实打实的勾结北朝,通敌卖国,坐稳了罪名,只待最后的处决了。
柳常茹好似被雷电击中了,好几次震惊得张大嘴,都未能说出一个字,倘若她父兄真是如此大罪,父兄的处置确实算是轻判了,难怪夫君不让她去求人,她会被叔伯赶出去了。
叶卿卿见柳常茹沉默不语,已是惊得愣在当场,笑道:“柳将军父子勾结董相想害我父兄性命,你觉得我还会帮你吗?”
“不可能,我父兄怎么会?他们不会这样做的。”
见柳常茹还不相信,叶卿卿便将柳常青父子在北朝攻城当日,要打开西城门之事告知了柳常茹,她整个人都吓得呆住了,没想到父兄竟是作恶多端,简直就是那戏本子里人人喊打的恶人。
叶卿卿只因她怀有身孕,知赵乾是故意瞒着不让她知道了,怕她受不了打击,不利于养胎,可叶卿卿知道柳常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与其瞒着她让她犯傻,到处求人,还不如说出来,绝了她的念想。
叶卿卿见她脸色惨白,还怀着身孕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便来劝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凡是多想想腹中的孩子,你父兄做错了,他们该受到惩罚,但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还有父君和孩子,你应该为他们多想想,今后日子是和他们一起过的。”
柳常茹木然的点了点头,居然嚎啕大哭起来,越哭越觉得心里委屈,指着叶卿卿骂道:“枉我还当你是朋友,哪有你这样狠心的朋友。”
叶卿卿见柳常茹这般模样,反倒是不担心了,待她哭累了,再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想通了也就能接受现实,之后便会没事了。“就是把你当朋友,才要将真相告诉你,省的你犯傻,四处去求人,若是让今上知道了,你不服他对柳将军父子的处理,那南阳侯府只怕是会受到牵连,你夫君,你肚子里的孩子日后要怎么办?你可有想过?”
最糟糕的是若是她到处求人,惹恼了南阳候府,到时候被赶出家门,才是真正害了她。
她知道柳常茹的性子,虽然性子蛮横不讲理,但还有一桩好处,便是吃了亏,上了当,撞了墙,折腾过之后便会认命,譬如她之前为了萧澈做了不少的傻事,后来得知非得嫁给赵乾之后,便渐渐的也就认了命,去和赵乾好好过日子了,赵乾只怕也是了解她的性子,才愿再给她一次机会,不然也不会让她有了孩子。
柳常茹气鼓鼓地坐下,拿了一块桌上的糯米红豆糕,用力地咬了一口,冷哼一声道:“我打不过你,也说不过你,可我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就原谅了你。”
叶卿卿见她别扭恼怒的模样,也故作眉头一拧,佯装愤怒道:“好啊,反正我也不想见到你,出门右转,慢走不送!”
柳常茹却并未离开,她再次大哭起来,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掉,哭得伤心极了,边哭边抽泣道:“叶卿卿,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我吗?”
叶卿卿睨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小声道:“哭的可真丑,若是赵乾看到这幅丑样子,怕是会后悔当初怎么会娶了你!”
柳常茹快要气疯了,反而一点都不伤心了,呵呵一笑,挺着看起来并不明显的肚子,笑道:“你就是嫉妒我有个好夫君,嫉妒我还有了身孕。我偏不让你如愿,偏要和夫君好好的,恩爱一辈子。”
看到此时斗志满满的柳常茹,叶卿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便对玉蝉道:“玉蝉,送客!”
嗓门这么大,她被吵得有些头晕。
“柳小姐,请回吧!”玉蝉连忙提醒道。柳常茹却赖在椅子上,惦记着桌上的点心,厚着脸皮对叶卿卿道:“你这里的糯米红豆糕好吃,能不能让我都带回去。”
叶卿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仍然不去搭理她,柳常茹擦干了眼泪,继续道:“方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别生气了,我只有你和婉儿两个朋友。只可惜……”话说了一半,她便叹了一口气,听说董相入狱,董婉儿性子冷傲,自尊心又强,且听说她入冬起,病便一日重似一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