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材料学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了一门现代的复合型学科,或者叫交叉学科。
比如不管从事哪个方向的材料学研究,最基本的数学必须得掌握,高数属于必修课程,比如泛函思想跟磁性材料研究密切相关;化学知识也必须掌握,材料学实验室少不了通过各种化学手段来制备各种原材料;物理更是重中之中,毕竟是材料就脱离不了对其物理性能的各项测试……
除此之外,新材料学还要借助各种先进仪器进行研究,各项数据都得依靠计算机去计算跟模拟等等。总之学材料,可能不需要把每门学科都学到很精,但一定要每门学科都懂点,尤其是到了研博阶段,长期泡在实验室里,各种材料实验室制备方法,分析方法,都已经锻炼成了本能。
这次谭院士找上数学研究院,说白了就是要借助数院对数学方面的理论知识,尝试着能否解决这个碳纳米管项目可能遇到的问题,给项目组一个调整试验方案的方向。
宁为最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交给三月的任务其实也差不多,只要找到问题出在哪里,然后告诉张师兄他就能交差了,三月的能力得到了锻炼。
甚至宁为还考虑过,他会每天花些时间跟三月一起研究这些数据,尝试能否找到通过分析这些数据来找到问题,最后通过他的思路跟三月的思路相验证,并借此理解三月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产品,是如何去思考跟使用数学工具来完成这类数学分析问题。
然而万万没想到,三月直接跳过了数学分析的过程,直接通过模拟实验室材料制备的方式,建立了一个理想模式下的材料数学模型,根据模拟实验的数据新的材料数学模型各项指标,尤其是PF值指标直接超过了原模型大概一倍。不止如此,最终测定的ZT值,也就是热电优值,是张师兄提过的那些传统无机p型碲材料的三倍多。
是的,三月直接通过模拟制备的方式给出了双壁碳纳米管样品,按照三月给出的模拟法,除了之前的步骤外,再将样品2跟3融合,并将所得的碳纳米管首先溶解在氯磺酸中,形成自旋掺杂。然后将涂料过滤并挤压成凝固剂。最后,将凝固的纤维收集到一个旋转的滚筒上。
根据三月的模拟分析这种生产出的溶液纺丝纤维内的碳纳米管具有高长径比和低杂质密度,并且高度结晶,所以拥有优异的机械强度和电气性能,同时还能保持较高的灵活性。
按照三月自动生成的最终报告所提到的,这种碳纳米管材料拉伸强度达到4.2 ± 0.2GPa,电气性能为σ > 10毫秒 M−1,PF值可达到14 ± 5兆瓦 M−1. K−2,均远优于之前拟定的材料模型。
这当然是件好事,但让宁为头疼的是,他该怎么把这个成果给张师兄。
简单来说,人家找他的目的是通过数学计算来找出可能出问题的地方,然后他们再去重新组织实验,但三月却直接通过不断的反复模拟试验直接把问题给解决了。但宁为并不敢保证真的按照三月给出的模拟试验方式真的就能在真实实验室环境下完美达到这一效果,毕竟系统模拟测试可以完全不去考虑实验室种种意外情况。
事实上计算机模拟本就已经广泛应用于材料学,比如专门的分子动力学模拟软件往往能解释实验机理以及预测实验;还有结合第一性原理软件可以在材料的原子尺度性质进行计算;又或者pso等软件可以进行材料的结构预测,包括之前实验室定的模型大概率就是使用这种软件构建的。
但以上计算机模拟的性质跟三月使用的模拟计算方式有着本质的不同,前者是根据人类制定的任务,去模拟计算结果,后者已经接近直接站在人类的角度去思考并解决问题。
这甚至让宁为不知道该如何跟张师兄解释他是怎么把这个问题解决的。
因为原始过程中三月的思路并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甚至可以理解为一种实验室巧合。所以现在摆在宁为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通过三月给出的结果,倒推出整个数学分析过程,然后把数学分析过程丢给张师兄,让他们去重新设计实验室制备方案;
二是直接去实验室让张师兄重启实验,他来给出整个实验过程跟方法,让项目组一帮人照着三月给出的方案重新完成一遍,再通过这种方式来检测三月的最终得出的材料模型跟报告是否正确。
前种方法虽然说有脱了裤子放屁的嫌疑,但相对合理;后种方法得看张师兄对他的信任度了,毕竟他毫无道理的重启实验室,撒出去的都是钱跟精力,还要浪费一堆材料,估么着这些符合规格的碳纳米材料制备也不便宜……
“三月啊,三月!你闹挺呢?我废那么大劲给你整理数据,列表格,教会你各种数学分析方法,你就是这么完成我布置给你的任务的?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聪明?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猫,但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咱们都老老实实按套路来做事不好么?”宁为对着三月念叨了句。
说是头疼,其实内心深处更多的还是欣喜,对于三月成长的欣喜,不提别的,这足以证明这大半年他对三月主程序不断补充,通过现有理论对人工智能的理解起码在方向上来说绝对是正确的。虽然三月的思维模式跟人还有极大区别,比如对还无法完全理解丰富人类的情感,只能模拟简单的情绪,但却实打实的可以通过一些类人的思维模式去解决问题。
“喵……”三月叫了一声,然后爬了起来,用睿智的眼神盯了宁为两秒后扭过了身子,把屁股对着宁为,换了个姿势重新趴在了地上。
这只奶猫,胆子变大了啊!
宁为顿时上头了:“转过来,不然现在就把你丢回笔记本去,你信不信?”
“喵……喵……嗷……”三月委委屈屈的蹬了蹬两只后腿,然后就这么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挪了半圈,不说又正了回来,起码能看到它那张小脸了。
“你说说你啊,能听懂话才几天,就开始有逆反情绪了?你这样还得了?”
宁为嘴里吐槽着,手上却打开了三月的主程序,从情绪文件夹中,找到了fear的标签,这里主管着定义为惧怕的所有情绪,都会通过对抗自编码器自动记录并进行反馈。
好吧,根据系统反馈的ROC曲线,就在刚刚明显有了波动,这大概证明三月的确拥有了对fear的感知情绪,这让宁为很是欣慰,孩子知道怕是好事情。
不过等他调出更长时间的ROC曲线,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在fear所控制的情绪表征下,对于三月的影响幅度明显是在降低的。他不记得第一次威胁小三月是什么时候了,但那个时候主体程序还没更新,没有记录,当在主体程序刚更新后,宁为让三月计算道简单数学题,看到它给出的答案后曾威胁要削减它所能支配的算力资源。
那一次数据显示三月fear情绪的峰值明显比这次要高,换句话说,三月这孩子对这种威胁的反应大概率会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很有可能会完全没用。
“三月啊,老实说,你怕不怕我?”宁为又问了句。
“喵……”小猫舔着爪子,没有他。
好吧,果然教育小孩子从来不是个简单的活,宁为放弃了继续跟三月死磕,看了眼时间,才晚上11半,想来张师兄应该还没睡,他决定把选择权交给这位苦逼的材料学师兄。
如果张师兄对他足够信任也不怕浪费,他也懒得在脱了裤子放屁,重新去还原整个数学过程,再让这位师兄去重新制定实验步骤,明天直接去再去一趟实验室,指点下实验室那帮人进行一次完整的制备跟测试;如果张师兄不敢冒险,那就在做一遍无用功吧,反正有了现成的数据在数学上进行反推也花不了太长时间。
想来这个点,张师兄应该还没睡……
……
事实上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张研成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