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搭起来了,纸帽挂好了,丧戏就可以准备第一局了。
钱家人搬来了八仙桌,一张又一张,足足搬来了二十一张。
这些八仙桌围绕着戏台四周,只在中间留下一块小小的空间。
见此便有人在云松身后淡淡的说道:“原来第一场是盘吊,钱家人胆子真大,第一场就要请钱氏老祖。”
云松回头。
四目道长出现在他身后。
云松与他凝视,问道:“钱氏老祖怎么了?”
四目道长也问他道:“你不肯叫老道士一声师傅吗?”
云松又扭回头去。
无话可说。
四目道长却是好脾气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你看钱氏待在老镇这穷乡僻壤之地,不过是一方土财主,却有万贯家私、更能修出让各家大帅见了为之艳羡的祖上陵墓,不觉得奇怪吗?”
“有点奇怪。”云松和气的说道。
四目道长说道:“那你应当能想到,钱家祖上也是阔过一时的大家户!”
云松说道:“这哪能想得到?其实如今这年头还活着的人,往祖上数都得阔过一时、都是大家户,因为以前乱世众多、灾情无数,寻常人家哪有本事传承那么多代让后人留存至今?”
四目道长一愣,说道:“你说的也对,但钱氏不一样,钱氏的祖上乃是民朝时期的吴越王,民朝末期军阀四起,钱氏也曾经自封为帝王,吴越之王。”
云松慨叹道:“难怪前些日子钱泉兴在祖坟里头落泪,说自己让祖上蒙羞。”
“如果他们家祖上曾经是称霸吴越的君王,那他如今落得家族龟缩在老镇这地方,当真算的上是黄鼠狼下耗子,一茬不如一茬!”
四目道长又一愣:“呃,你小子说话真损!”
他接着说道:“钱氏不止这么一支,你如果了解历史就应该知道,钱氏祖宗吴越王是寿终正寝的,所以丧团唱丧戏、演丧剧并不能把它给叫出来。”
“钱氏要叫出来的是他们迁入老镇后这一支的老祖,他们这一支不是主动进入老镇的,相传是因为犯下错误被惩戒来老镇这山峦深处受罚。”
“他们这一支的老祖对此视为奇耻大辱,后来便上吊自尽了,他的怨气很大、执念很重,死后在老镇闹腾了好些日子,把钱家都闹腾的很厉害。”
“所以如果钱氏上来就要叫出他们老祖咦,不是。”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有黑衣黑帽白面具的丧团人员上台将桌子又搬下去了。
四目道长恍然道:“原来他们是要试一下戏台的容积是否合适,这就对了,这出丧戏的重头戏便是钱氏老祖归灵,戏台自然得照着这一出戏的需求来布置。”
趁着众人忙活搬桌子的时候,他又给云松普及了一些丧剧的知识。
最终桌子搬下去,有人走出来问道:“感谢诸位乡邻捧场,乡邻们来看丧剧,规矩可懂?”
百姓们纷纷叫:“懂!”
这人拱手行礼,起身后说道:“诸位虽懂,但在下还是要重复一遍,因为事关重大,请诸位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第一!”
“看戏全程不得出声!要把嘴巴堵起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准叫出声来!”
“第二!”
“戏时间很长,天色不亮不结束,而戏不结束尽量不要离开!”
“若是非要离开那也绝不能自己走,一定要找人结伴而行不过你们找人结伴的时候要看清楚找到的是不是人,不要引鬼与身边!”
听到这里,吞口水的声音从老百姓嘴里响起。
台上人冷冰冰的说道:“第三!”
“可以离开但不能回家,如果困不住了那就找亲朋好友家去住上一夜!”
“记住了,待会即使你们忍不住出声了,也万万不能说出‘回家’这样的话,想要走的蒙上头悄悄的离去,若是说了‘回家’这样的话,那么到时候真回了你家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声音越说越阴森,有人直接把准备好的布条塞进了嘴里。
云松见此惊叹。
这是为了看戏玩命啊!
四目道长看出他的意思,便轻笑道:“你误会了,镇上的百姓虽然少有看戏的机会都想要看戏,但却不会冒着被鬼缠身的危险来看,你观察一下四周的人,都是什么人?”
云松看了看说道:“老人?”
戏台下面满满当当都是老人,老头老太太皆有,汉子也有,就是没有小孩和少年。
四目道长说道:“对了一大半,是老弱病人,是没有多少日子的人。”
“丧剧能引来阴差鬼将,他们想让阴差们认认脸,以后黄泉路上见到了好歹能行个方便。”
“嘘!”有人示意四目道长息声。
台上的人已经下去了,强壮的丧团人员扛着乐器上台。
他们所用乐器很单一,形如大喇叭,得有两米长,丧团人员上台后便占据在后面两个角落,扛起大喇叭吹了起来。
这乐器名为“招魂”,相传演奏起来后不是给人听的,是给鬼听的,而它发出的声音能证明这点:
招魂声音古怪,很像是杀猪声,发出的是‘鬼儿鬼儿’的凄厉动静!
这声音一响起,赶来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打了个哆嗦。
王大帅派了一队人马来看守丧戏现场,他们踏着整齐的脚步随着招魂声而来,一个个士兵面无表情,如同来的是阴兵!
百姓们闻声看去,然后更害怕了。
就在老百姓扭头看向到来的士兵时候,丧团的老大吴阴阳出现在了戏台中央,他悠悠然的说道:“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鬼来,归来……”
“鬼来,归来……”
不知道哪里发出应和声,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从人群中传出来的一样。
戏子们开始登台,这出戏并不阴森,就是演一个人从出生到成长然后去考取功名的故事。
可是不知这钱家的祖先运气不佳,每逢县城考试就会出篓子,有时候是拉肚子有时候是伤了手,好不容易健康一回又碰上父母去世,这样他只能回家守孝。
这样的戏算是喜剧,观看的百姓和士兵忍不住笑了起来。
终于等到守孝三年期满,这人或许是守孝期间没事干只能学习,结果一下子考上了秀才。
考上秀才后就要进省城参加乡试考举人,他的所有运气都用在了考秀才上,就在他去往省城的路上碰到了劫匪……
这场戏的高潮到来!
扮演劫匪的戏子抓起扮演钱家祖先的那戏子摁在地上,挥舞大刀斩下!
鲜血喷涌!
人头落下!
现场有重重的吸气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