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竖起食指贴近我嘴唇:“嘘。”
一次两次我会以为是巧合,但几乎每次都能遇见她,而且她总会看书到很晚,一句话也不说。间或我会偷看她一眼,她总是一个姿势,几根手指来回绕着发梢,盯着书本,旁若无人的样子比我还要认真。我塞给她一个纸条:一会出去聊聊。
潭小爷看了我一眼,将纸条随手扔进垃圾桶,起身离开。我赶紧跟了上去,直到大门口,我把她拦住:“聊聊吧,上次的事你还没给我交代呢。”
“上次的事?”她双手插在衣服兜里,“什么事?”
“你把我一个人扔那了!”我急得有些破音。
她倒是哈哈大笑,笑得人仰马翻,像看了场小丑杂技那样笑。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丢下她跑开,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怪不得乃棠和我说过她不是。我气得想走,却被她拦下,一颗桂花糖塞我手中,敷衍着道歉。
她朝后院走去:“走啦,老地方见。”
我正剥开着糖纸,她早已走出离我几米开外,不晓得刚刚到底是否在与我说话。
像后院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基本不会来人,更别说假山后了。石头依旧交错嶙峋叠成一座高峰,不知从哪个细缝中开出几片绿叶,矮矮的,摇摇晃晃的,在风中摇曳。不仔细看,的确发现不了它的存在,潭安说我心细,这都能被我发现。
她的名字是我用李尧之这个秘密换来的。“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她坐在假山摇头晃脑,说改得好,富有诗意,“我会更喜欢李遥知。”
我也发现潭安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不好,她会笑,也会说话,更会和我分享自己的过去。当然,我也同样这么做了。奇怪的是,比起乃棠,似乎和潭安走得更近些,更多的往事与回忆,我乐得与她一同分享。好比是期末考试周,考完试便没了课,我就和她约好来到后院谈天说地。
有关潭安的故事,我在这几天的聊天中慢慢得知。原来她自打父亲战死后,母亲又经过别人介绍,嫁给内地一个商人,那时她才刚上小学,年纪似乎比黎落还要小。某天潭安放学回家当场就吓哭了,家里就跟遭贼似的乱成一团,等到天黑都没见母亲回来。幸好还有个舅舅,却死活联系不上她,只好带回家养。
可谁家都不是有钱的,养不起便送到这来了。送来后,也就不再过问。
初一的内容,我自然是学过,也很轻松地拿下第一名。回寝室的时间晚了,乃棠抱怨我太吵,我上前环住乃棠,希望得到她原谅,她却别过脸去,不想让我挨近,和当初刚认识的她判若两人,我硬是被她冰冷的态度疏远,仿佛从脑门浇了盆冷水。
他们都睡了,安详地睡了,唯独我独自趴在木桌上,我拿出纸笔来想着给黎落写信。我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字迹在纸张上摩擦响了,能够吵醒他们,甚至连树儿草儿的响动都不敢让我轻举妄动。远处的红旗高高挂在旗杆顶端,在黑夜里狂乱地甩动,打扰了安静的时间。
在信中,我如下写道:
亲爱的黎落,
抱歉过了很久才给你回信,我在这里很好,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尤其有一位比我大一个年级的女生,她特别有个性,不过现在跟我关系特别好,我们说了很多的话,聊了过去的事,就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自然,黎落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
期末考试结束了,我拿了第一名,请让黎叔叔和张阿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不辜负你们的期望。还有你呀,在雪城成绩也不能落下,等以后有机会了,木子回来考考你,到时候,你可不能一问三不知哦。
快放假了,我会问问老师能不能让我回雪城几天,我真的想你们了。
见字如面,木子亲笔。
在乃棠的咳嗽下,我匆匆收了笔,钻回被窝,等着第二天把信给寄了出去。我穿上厚毛衣,三只毛绒小人在身上扎得直痒痒,不知何时能够再回趟雪城,去坟头看看他们一眼。雪城的雪一定下得很大,他们会不会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