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英十四年,腊月十二,午时方才过了一刻,朔风呼啸、彤云密布。玄贞殿外的宫人们屏息凝神,留意着殿外的风吹草动。
殿内贵为九五之尊的帝王负手而立,一道锐利的眼光注视着殿外的方向,似乎要将千里之外的风云变幻也看个一清二楚。
十日前西北边境传来消息,狄族老单于息曼宾天。按照先例,醴国于八日前派遣使臣王驹出漠北,一则向盟约国致哀,二则探听其新政权的邦交意图。
皇帝命朝臣分析当下局势,几日内朝廷上的主战派与主和派各执己见、难分高下。
以护国将军韩崇山为首的一众武将认为,北狄圈占醴国尹北草原、连年滋扰醴国边境使王地臣民苦不堪言。如今醴国经过三代人的苦心经营,反观北狄新王登基、政权不稳,收复失地机不可失。
以御史大夫祝槐为首的大臣们奉行的则是绥安政策。
一则夏初黄河水患,良田尽数冲毁,正是国家拨款赈灾,百姓休养生息之际。二则西南边陲尚有流寇出没,内忧外患,恐其趁机作乱。
最重要的是狄族人剽悍,与其作战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换取致胜的把握。
然而就在昨日一则消息竟使一切争论尘埃落定。
遣北使团共计二十八人竟于几日前彻底断了与朝廷的联系。漠北道阻且艰,一时信息无法抵达也是常情。坏就坏在按时日这一众人马应该已经抵达北狄地界,祸福难料。
殿外一声惊雷,似有风雨大作之兆。
成帝垂眸注视着大殿下方的一众文武大臣,众人却是无比沉默。
为首的老丞相抬眼角望了望一侧的同僚,两人同朝为官十余载,从未见陛下如此,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
众人正在惴惴不安之际,殿外传来一声:“滨州急报!”
“宣!”
内侍将奏章呈上去,小心退下。方才退了了几步,忽听得“哐当”一声,众人皆是一惊。几只白玉茶盏被掷得粉碎。
“胆大妄为!”龙颜大怒指着奏章骂道:“这个稚弩小儿竟敢打着和谈的幌子以数万大军南下,直奔滨州,不日便要抵达丘离。尔等要朕温良恭俭让做个治世之君,奈何狄族人狼子野心按捺不住了。”
台下群臣皆是不知所措,未曾想边境局势变化如此之快。
“陛下息怒!”老丞相揩了揩额上的汗道:“为今之计应火速派兵驰援滨州。”
“不错!以丞相之见,何人堪此重任?”成帝问道。
温丞相无奈道:“老臣惶恐,全凭陛下定夺。”
“诸位大人呢?可有推举的人选?”成帝目光如炬看向众人。
堂下众臣子只是窃窃私语,并无定论,直到从大殿左侧走出一位老者来。
众人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只听那人朗声道:“陛下,老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崔将军,不愧为我醴国的股肱之臣。只是依朕看,将军……还要替朕招募一批新兵,也是件要紧的事。”
“谢陛下体恤老臣年迈,然则国家有难为臣者不敢推脱……”
感受到皇帝态度坚决,崔将军一席话说完默默退了回去,颇有些烈士暮年的悲壮情怀。
“老将军不必耿耿于怀。稚弩其人,贪婪狡黠,诸位大人可有何克敌制胜的良策?”
“启奏陛下,臣有一计,或能克敌。”
成帝微微凝视着眼前的人,神色亦有所变化:“哦?裴将军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裴济道:“狄族铁骑直指丘离,距离我番虞城、石坞城不过八百里。微臣斗胆,当务之急应使滨州驻地军民加固城防,如此可令灞上精骑北出隅门下宣州会师番虞城,以内外夹击之势抗击稚弩。”
“将军对滨州地形颇为熟悉?”
“家父曾任过滨州刺史,微臣也算得上半个滨州人。”
“是了,朕记得裴公在做先帝丞相前曾就职于滨州,十年间使边疆安宁、百姓安居。虎父无犬子,裴将军,可愿护一方百姓安宁?”
裴济叩拜道:“臣定当鞠躬尽瘁以身报国。”
裴公生前麾下的两名副将也挺身而出道:“臣等愿追随将军,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朕就等着将军们得胜归来的消息。”
成帝看向众人,又问道:“尔等可有异议?”
“陛下英明!臣等并无异议!”
“传朕旨意:擢裴济为定北将军,周世昭为先锋将军、赵琪为车骑将军,领四万精骑驰援滨州、翌日行军。”
裴济、周世昭、赵琪领旨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