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心急如焚地立在院中,仰头注视着屋脊上的那道身影。
那老妇人也察觉到底下的骚动,忽然仰起头来,一双凹陷的眼睛牢牢地锁定着眼前的人。
双方都未轻举妄动,安静地对峙了片刻,忽然听她厉声喝道:“你们是何人?我家娘娘和小殿下在此,休要喧哗!”
言罢,只见她将耳边的乱发拢了拢,脸上露出十分恭敬肃穆的神情。
裴若薇姐妹两人有些茫然地对视了一眼,浮光听她言语间颠三倒四便知她有些心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云娘,已是一副天要塌下来了似的表情。
“云姐姐,这位夫人你可识得?”浮光压低声音问道。
云娘点了点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慌里慌张道:“冲撞了姑娘实在是惭愧,但这老夫人是我家老太太的一位远房亲戚。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奴婢……奴婢也没脸再见太太、老太太了。”
浮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姐姐莫怕,咱们一起救人要紧。”
“姑娘、云姐姐,你们要的东西来了。”几人扭头见香兰带着四五个小厮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云梯、绳索之类的东西。
云娘忙指挥着小厮们道:“你们几个上去救人,一定要小心,万不可惊动了她。香兰,你再去厢房里再取些褥子来,以防万一。”
她转身对裴家姐妹道:“还请姑娘们移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若是伤了贵客,奴婢也没发向姑娘交代。”
若薇道:“云姑娘不必见外,人命关天,我们姐妹二人又岂能袖手旁观,你自安排救人,我们且在一旁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浮光也点了点头,云娘只好谢过姑娘。
几名小厮手脚麻利地爬上屋顶,此处宅子年久失修,再加上雨后瓦砾湿滑,是以几人都格外小心翼翼。
几人屏息静气地立在檐下,眼看着那人的手就要抓住老妇人的一只胳膊了。忽听得哗哗啦啦几声脆响,几片黑瓦掉落到地上。
那老妇人惊觉地扭过头,目光惊恐,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对着几个小厮怒吼道:“大胆小贼,凭你们几人也想加害我家贵人,老身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却见她从袖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十分警惕地抱在胸前。
底下的人看得直冒冷汗,却见那老妇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也不顾自身安危,拼尽全力扑向身前的人。
人在失去理智时若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则会爆发出数倍的勇力。小厮们则有所顾忌也不敢出手还击,又要留意脚下,只能一味得躲闪,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了,只好对着下面求救,“云姑娘,您看该怎么办?”
云娘一时也没了主意,手足无措地看向其他人。
浮光看眼前的情形越发地难以收场,情急之中忙说道:“婆婆莫怕,我们是娘娘和小殿下的旧识,来……接您回家了。”
那老妇人一听果然回过头,认真地看着她道:“你这个小丫头又是谁?既是我家娘娘旧识,为何老身却不认得?”
浮光扯了扯嘴角,她当然不认识什么娘娘、殿下,只好又说道:“因我是新来的,您老人家或许……还不曾见过。”
那妇人微微眯着眼,静静凝视着她,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又打破了此刻宁静的场面。
片刻之后,那老妇人忽然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浮光被她笑得有些脊背发凉,忽见她伸了伸手指道:“小丫头,你上来!老身有话要问你。”
裴若薇拉住浮光的衣袖道:“不行,你又不会功夫,上面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如……我替你上去。”
云娘也道:“还是奴婢去比较稳妥,姑娘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奴婢真是万死不辞。”
谁知那妇人见他们嘀嘀咕咕,有些不耐道:“怎么?难不成你们是在诓我?”
浮光按了按若薇的手,苦笑道:“请婆婆安心,我们并无恶意,我这就上来听候您的差遣。”说罢又朝着几人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先静观其变。
想起上一回爬到这么高的地方还是为了拜师,她的心中不禁有些五味杂陈。上一回好歹有兴儿相护,这一次她只能靠自己。
她十分狼狈地朝那老妇人靠近,走得近了她才看清那张苍老的脸上,一块儿红褐色的疤痕赫然在目,她的心中不免生起一阵怜悯之情。
而那老妇人也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僵持了片刻,她忽然冷笑一声,伸出枯瘦的手指抓住浮光瘦弱的肩头,“你们果然又是在诓我?”
裴若薇立在底下看得眼皮直跳,忍不住呼喊道:“当心!”
屋顶上的几名小厮也拔出了手中的刀,戒备地看着那老妇人的一举一动。
原来这老妇人虽然年老瘦弱,但是要把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丢下去却是绰绰有余的。
此时裴浮光的手中捏着一根银针,危难之中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还不到出手的时候。
果然那双紧紧抓住她的手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她与她离的那样近,近到足以看清彼此脸上的神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