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六年(973),翰林学士卢多逊出使南唐,赚取了南唐的山川地理图,向太祖邀功。从此受诏与人同修《五代史》,升任中书舍人、参知政事。参知政事与宰相并称为“宰执”,相当于副宰相,一旦宰相位置出现空缺,参知政事就成为事实上的宰相,主持国家事务。
卢多逊能成为参知政事,也是因为他跟晋王赵光义一个鼻孔出气,穿一条裤子,搞到了一条船上的原因。
“多逊相则赵普出。”
开宝六年(973)八月,赵普因强买他人田产、收受吴越王钱俶贿赂等罪名罢相,被调出京师,出任河阳(今河南西北部一带)三城节度使,加检校太傅、同平章事。
赵普跟赵光义最大的分歧就是在皇位传承上。赵普是坚决反对让赵光义继位的,这也是导致他罢相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赵光义登基后,曾对身边人道:“若赵普在中书,朕亦不得此位。”就是当着赵普的面,也说过:“朕几欲诛卿。”
副宰相卢多逊并不是一个肚子里能撑船的人,心胸和格局极其狭小,一直将赵普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得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击赵普,继而打击赵普的家人,在卢多逊的排挤下,赵普的妹夫侯仁宝很快被调出洛阳,贬到邕州。
没有铁杆粉丝赵普的支持,太祖赵匡胤在开宝九年(976年)十月,神秘驾崩。赵光义即位,卢多逊作为皇帝的红人,被擢升为宰相,一时权倾朝野。
太宗继位之初,任命高宝寅为怀州(今河南焦作)知州。高宝寅与赵普本来就是冤家对头,矛盾很深,赵普被贬为河阳节度使,正好兼管怀州。赵光义派了个反对派高宝寅来做赵普的下属,很显然是故意针对赵普的。
作为上级领导,赵普对高宝寅没少使绊子,高宝寅仗着有皇上撑腰,于是向赵光义上书,要求自己的这个州直接归中央管辖,不想让赵普再监管自己,建议罢废节度使统辖支郡。打压赵普,也是太宗的工作重点,立即准了高宝寅的奏折,这等于缩减了赵普的权力范围。
太祖驾崩,作为地方节度使的赵普提出要进京觐见新皇,太平兴国二年(977年)三月,赵普自河阳入朝。一见到赵光义,赵普就提出想在京城留下来,参加太祖的山林安葬仪式。
赵光义当即应允,道:“既然这样,河阳节度使你就别干了,就留在京城参加大行皇帝的陵寝安葬仪式吧。”于是免去赵普河阳节度使,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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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太子少保的虚职,留京城奉朝请。
古时称春季的朝见为“朝”,秋季的朝见为“请”。奉朝请,不是官名,只是一种待遇,赏赐给那些闲散官员的一种资格,让他们一年当中可以朝见皇帝两到三次。
赵普被罢黜节度使,罢黜使相,这回彻底离开了权利中心,连见皇上一面的机会都很难得。太宗终于心满意足了,卢多逊也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 出面作证
在太宗和卢多逊的共同打压下,赵普在京几年,始终郁郁不得志。赵光义对赵普的冷遇,赵普还可以接受,卢多逊对自己的迫害,赵普不能忍受。害死了自己的妹夫,此次,卢多逊又逼儿子赵承宗离京,还想害自己的儿子,这彻底惹恼了赵普。
若想重出江湖,扳倒卢多逊,赵普觉得必须得到太宗皇帝的支持,作为老对手,赵普太知道赵光义要什么了,他的反击就从赵光义的软肋开始下手。
太平兴国六年(981年)九月,赵普向赵光义上秘奏道:“臣是开国旧臣,被权幸大臣中伤,臣想见驾,臣有一样东西要交给陛下。”
因为是“兄终弟及”,赵光义继位后,一直在为自己的登基炮制证据。现在赵普奉朝请,主动要求见驾,那必须接见。
赵普跪倒在地,赵光义屏蔽了左右。
赵普道:“臣曾给太祖上书云,‘外人谓臣妄自议论皇弟开封尹,皇弟忠孝全德,岂有间然。况且昭宪皇太后大渐之际,臣实际上参与接受遗命。知臣者君,愿赐昭鉴。’太祖亲手封上这封信,藏在宫中,陛下一查便知。”
更让赵光义始料未及的是,赵普竟然亲口承认“金匮之盟”是真的。
这真是瞌睡碰上枕头,赵普亲口承认自己当年记录了杜太后的遗命,讲述了帝位的传承顺序——“兄终弟及”,太祖传位于太宗,太宗再传给弟弟赵廷美,赵廷美最后再交给太祖的儿子赵德昭,就是所谓的“三传约”。赵普这样讲,证实了太宗继位,不但是太祖的遗命,更是昭宪杜太后的遗命。
赵光义到了太祖的房间,果真在箱子中找到了赵普先前上的奏表和昭宪杜太后当年的“金匮之盟”的遗诏,此段载于《宋史》当中。
更多的人愿意相信,所谓的奏表和昭宪遗诏是赵普和赵光义两人炮制的。
大家都知道赵普跟赵光义是曾经的政敌,冤家对头。现在赵普出来作证“金匮之盟”是真的,有物证、有人证,再加上赵普本身就是昭宪顾命的参与者,“金匮之盟”的结尾为“臣普书”,以及朝中三朝元老、四朝元老的响应,证明了太宗的继位是合情合理合法的,赵光义的心总算是可以放到肚子里了。
作为交换,赵普重新当上宰相,成功实现了咸鱼大翻身。太平兴国六年(979)九月,赵普被授为守司徒兼侍中、昭文馆大学士,封梁国公,实现第二次拜相。同时,太宗下令,留亲外甥女婿赵承宗在京城任职。
拿鸡蛋换糖葫芦,赵普的此番做法,颇受后世争议。明太祖朱元璋认为“宋赵普负太祖为不忠”,下令祭祀赵匡胤时去掉赵普的配享;著名思想家王夫之在《宋论》中对赵普的批评,那是一个体无完肤,认为太祖任用这种“险诐小人”足令“万世恸哭”。
然而在赵普看来,太祖两个儿子德昭、德芳全都死于非命,他要“忠”的君,再无一丁点希望了;加上宰相薛居正刚死,大宋朝堂的天花板出现了极其难得的一个空位,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因此,赵普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放大招,一石激起千层浪。
都是千年的狐狸,哥现在陪你一起玩聊斋。赵普重新为相,再次站在了朝堂之上,卢多逊感觉如芒在背,心里开始炸毛。
在“金匮之盟”的遗诏里,皇位的传承不是“二传约”,太宗传给德昭;而是中间又多了一个赵廷美的“三传约”。如今,德昭、德芳两兄弟已死,就是说,赵光义要想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只要办了赵廷美就行了。
卢多逊现在跟赵廷美打得火热火热的,办了赵廷美,就能扳倒卢多逊,“三传约”或许就是赵普的隔山打牛连环计,也是赵普开出的药方和条件。太宗想让自己这个皇位来得正统,也只有答应“三传约”。赵普就是想借太宗之手,达到打压卢多逊的目的。
赵光义已经看出了“金匮之盟”里面的弯弯绕,他故意问赵普,“朕该不该传位给廷美?”
赵普道:“太祖已误,陛下岂容再误!”赵普的意思是说,太祖当年如果不想着传位给太宗你,怎么会落得现在的结果——自己暴亡、两个儿子全都死于非命。太祖已经严重失误,您就不要再重蹈覆辙,掉到同一个坑里了。
赵光义点头。
没到最后一刻,都无法定输贏,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如果说卢多逊有什么错?那就是打架选错了对手。没有对手的人生是孤独的,但选错对手,人生则是不幸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