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殄灭了妖魔,玉子妫即抽身回了趟北冥,因着幼海水患新魂太多,十八殿鬼司全等着他圣裁。
姒黎则以清扫宫中游魂为由,又在宫里赖了几日,光明正大的往皇家宗祠里跑,皆是寻不得天帝庙入口。期间召璟玄来找过她几次,均被她拒之门外。
召树文伤也好了,姒黎演卦卜出他有帝王之相,是以私下提点了几番兵法谋略,导致睿皇现在十分重视这个三儿子,短短几天,朝堂局势已然换云更雨,成了皇三子与皇七子风头火势,太子一直告病不朝,连带着皇后被嫌弃。
今晡秋高气爽,一宫婢来传旨:“黎法师,贵妃娘娘请您荔园一聚。”
姒黎领旨前去,荔园内,姝贵妃早已备好一桌小食在等她,身边仅有一宫婢伺候。
姒黎俯允礼毕,姝贵妃笑迎赐座,姒黎遂问:“不知娘娘凤体可安?”
“尚安,前几日体虚一直在宫中静养,今日本宫身体略好转,特邀你一叙。”
姝贵妃迤然一笑,捻了颗藕荷糕,其实她早就恢复了,那魅魔附身的后遗症已经被佛经褪去,只是她一直装病争宠,睿皇果然怜她便日夜往她宫里跑。
气得各宫娘娘咬碎了银牙,特别是皇后,头发都气白了几根,恨姒黎多管闲事,更恨那魅魔怎么不附身自己。
姒黎岂会不晓得这些女人在想什么,揶揄道:“如此便好,娘娘需切记每日诵经礼佛,莫要心生妄念,否则走了个魔怪难保不会再来个精鬼。”
“啊?是是,呵呵~”
姝贵妃干笑两声,朝宫婢吩咐道:“珠儿,去把陛下赏赐的果酒拿来,本宫要与黎法师同饮赏花。”
珠儿应声退下,不一会便端着酒回来了,路过山水塔,却遇见太子。
太子瞅着她问:“你拿的什么?”
珠儿欠身回话道:“贵妃娘娘与黎法师在园中赏花,差我斟酒。”
“黎法师?”太子转了转眼珠,一捻指朝珠儿吹了口风,珠儿瞬时就晕倒在地。
接着就见太子褪去皮相,再破壳而出的竟是珠儿的模样,她朝酒里吹了口气,端着酒往亭阁赶去。
“娘娘,酒来了。”
珠儿将酒满上,眼角余光不露声色的打量姒黎,那叫一个色眯眯哟。
“黎法师,多谢救命之恩,本宫敬你。”
姝贵妃举起酒樽,与姒黎走斝传觞,把酒言欢,结果下一秒双双晕死在桌上。
珠儿施法将姒黎摄回东宫,脸上忽闪着一张鬼脸,扫视着美人垂涎三尺,实在是太美了,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
好在姒黎醒的快,急急忙忙召出银铎将它框住,仓惶施术遁逃,那魍魉破了银铎狂追,眼看就要追上,姒黎慌不择路只得逃进皇家神坛里,想着龙气能挡一挡。
谁知那魍魉丝毫不惧,逛菜园似的追进来了,淫笑着一步步逼近:“小美人,你跑不掉的,快来让我疼疼。”
“看打!”
姒黎边往后退边掣出山文凤戟,狠狠朝它挥斩过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魍魉一时不防被她斩伤,气急掠出一道魔气轰过去。
姒黎避闪不及,忙运尽全力生生扛下这一击,纵身跃上半空再斩一戟,那魍魉挡不住直接自爆跟她同归于尽,姒黎眼前一黑,魂魄当即跌出了躯壳。
再睁开眼时,竟魂处一座神邸,乃阊阖銮钰殿,高耸金龙台,磅礴的神力铺天盖地弥漫,那高悬的匾额上绽出流光夺目的几个大字:祗侯皇天恭安圣昭大帝!
天帝庙!
姒黎魂魄一震,心中大惊:我方才是在皇家神坛被那魍魉轰落了魂魄,竟阴差阳错跌入天帝庙,原是需要神魂出窍方能入得,苦了一顿好找!
又四下打量一番,姒黎接着往内殿飘去,内殿倒简易得多,不似外宫恢宏夺目,仅堂上悬一副挂屏画。
那画上好一个凤翥龙翔美男子,半披发间束着烟色玉旒冠,意气如仙兮,一双黛眉斜在那涔涔玉龙眼上,眸如秋阳滟滟兮,鼻似秀挺挺琉璃琢成,口若绯润润丹脂描绘,齿同白晃晃玉瓷嵌就。
白袍腰际蹀躞束,青葱指间玉戒穿。长身亭亭临风立,仙韵袅袅如神明。
姒黎鬼使神差的伸手抚上那画,如此千秋绝色,仿若灼灼霞光熠射澄溏,可是她为何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甚至涌来千丝万缕的哀伤。
却时,太阳星金阀弥罗天宫,九间殿。
帝隐正欲前往霄和殿临朝,忽觉心口阵痛,似有感应,匆匆屏退左右挥袖召出云镜,待用神识探清那女子时竟脸色大变,刹那分身遁入镜中。
“阿黎!阿黎!”
帝隐急急忙忙按落云头,情难自抑下一时忘了眼前人已非彼时人,猛的将姒黎拥入怀中,一双龙眸涔涔擒泪,想要将她拥得更紧些,却又怕稍微用力她就会消失,只得僵在那僵得两手青筋暴现,胸脯剧烈起伏着,宣泄着他的激奋与不敢置信。
这个他日思夜想,苦苦找寻了千年的爱人,纵是抹去了神脉,断了神根,纵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姒黎说不出话,只是怔怔的任他抱着,只觉得方才沉如千斤的悲痛此刻仿佛都找到发泄口,仿佛都浸入这个怀抱中,就像一只快渴死的鹿终于撞进绿洲。
那是什么感觉呢?久违,对!似乎这个怀抱她等了很久很久,似乎自己活了这么久一直在等这个人来,等他将自己带离无尽苦海,可他为什么现在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