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个领路人。
虽然这样想有些过于偏激,但不可否认,事实让她感觉到的情况就是如此。
她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否则她也坐不上眼下这个位置。
虽然现在四肢也不发达就是了。
她站在树下等顾渊的这段时间里杂七杂八的事情想了很多,但等撞入顾渊怀抱里时,她心底那些想法突然就尘埃落定了。
没什么需要想的,也没什么需要思考的。
既然她选择了顾渊,顾渊也就在眼前,那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并不是事情担心了就不会发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她自心底里觉得,顾渊绝不是那样的人。
她就是敢信他。
那口气叹出去,像是叹去了这些天堆积的浊气,叹去了方才思虑许久后的沉积。
顾渊察觉到了,也察觉到了怀里的人并没有抵抗的意思,又将她搂紧了些。
许久后,他笑了,笑意里似乎带些疲惫:“我终于抱到你了,淞念。”
那两个字从他舌尖蹦出来,又落进池语耳朵里,竟意外的好听,带起了她心底小小的颤栗。
是啊,他终于抱到她了。
时隔百年,中间跨过千山万水,抵御千百阻碍,她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池语任由他抱着,许久后,在他背上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字。
“什么时候知道的?”
池语明显察觉到环着她的人一僵,她一时说不上来自己心里到底是如何想法,就又戳了戳顾渊,让他回答。
顾渊心底有些发窘,像被戳破了秘密的小孩子,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道:“很早之前。”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啊……
池语心底现在有长篇大论想要问出口,然后出不了声,也只能全憋在心里。若说写字文书,她的眼睛如今看字又全是墨块,谁也不知道最后写出来是怎样苍蝇狗爬的一幅字来。
顾渊察觉到怀中人有些低落,于是放开她,认认真真看着池语的眼睛。
池语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觉得应当是在看着自己的,于是尽力也看向顾渊的眼睛。
看见池语视线如同没有焦距一般落在他的脸上,顾渊的心底就难以抑制地有些难过。顾渊伸手摸了摸池语的头顶,道:“莫怕,有我在。”
池语点点头。
但眼下还得先解决沟通交流的问题,于是顾渊提议:“趁你现在还能大概看见,不如先学习手语罢,最基本的交流要能解决。”
说出来有些残忍,但池语确实已经说不了话了,须得尽快解决交流的问题。
池语也意识到了这点,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在藏书阁中坐了一夜,一点一点学会了最基本的手语交流。等第二日天光大亮,罗音出门的时候,正巧看见顾渊牵着池语的手,小心地带着她往前走。
她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池语看不见了。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的时间,有可能要加快了。
三人聚齐月夕宫,顾渊在池语坐下前先铺了绒垫,又将木桌摆到她伸手便能探到的位置,在她常用的地方摆好了温热的茶水,方领着她坐了过来。
罗音看看这一场景,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当初的那段日子。
池语眨了眨眼,坐下来,比了个“感谢”的手势。
顾渊笑笑,拍了拍她的手,挨着她坐下来。
罗音看着,冲着顾渊打了个口型:“她不能说话了?”
顾渊微微颔首。
罗音心底百感交集,她看着池语,明知道那是她既定的命途,但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难过。
或许当初她拜入秦羡门下本就是个错。
有时候天才不一定代表人品,天赋极高的人不一定是受人敬仰的人。
可惜……
万事没有早知道。
三人就座后,顾渊沉默半晌,先开了口。
“方旭如今重伤,尚在翠谷休养。云暖和以泽被抓,欣阳太小,修为不足,尚不能考虑。”顾渊道,“而今又出了大事。”
罗音问,“什么大事?”
“千羽阁大长老白玉在阁中辉朗大殿暴毙,具体死因不明。尸骨被白月掌门妥善收容了,眼下估计要继续追查下去。”顾渊看了看池语,发觉池语表情微微有些严肃了,“而龙啸山和千羽阁镜湖湖底,皆发现了一具白骨。”
池语不能说话,她的惊讶全被罗音代替发出了,“千羽也有?”
顾渊颔首:“有。就在辉朗大殿正下方镜湖湖底,炸开了一片土,埋在土中,与龙啸山的具白骨是一样的,不能动,甚至埋在土里也发光。”
池语沉默。
罗音又问:“玉长老的死和白骨有关吗?”
顾渊看他一眼,道:“不清楚。”接着转头问池语,“你觉得如何?”
池语摇了摇头。
意思是,她觉得没有关系。
那两具白骨应当是有关的,一样泛着光,一样不腐,一样无法移动,应当是皆泡了柳线药,具体何时泡的一如薛崇所言,判断不出来,但时间大抵应该是在八十年前。
两具白骨的出现动机不知,但形式绝对与玉长老身死无关。若非说这二者都是凶杀,那么白骨的凶手低调且悄无声息,玉长老的凶手则更加张扬,嚣张,意图博得所有人的关注。
明显不是一个风格。
且甚至不能确定,对玉长老动手的时间是何时,但对白骨动手的时间绝对在八十多年前。
池语笨拙地打着手势,“这二者与花凉有关系吗?”
“应该没关系。八十多年前花凉也只是个小学徒,没这么大的本事。更何况暂时还没能确定尸骨的身份,应该不是他。”顾渊道,”但是需要解决一个问题,就是以泽和云暖都在她手上。“
池语不解,手指比划得慢吞吞的,“她抓他俩做什么?”
顾渊和罗音看了一眼。
看见罗音满脸的疑惑,顾渊自主担任起了翻译,道:“淞念问,花凉捉她二人做什么。”
于是罗音道:“花凉想给自己重新打造一副身骨,而会做这件事的,只有以泽。”
池语更疑惑了,“为何?那为何又带走,”她比了个小云朵,“木姑娘?”
顾渊连蒙带猜地看出来了,道:“因为打一副身骨,不止需要深海龙涎,还需要魔宗的血泉,还需要很多东西。云暖,是魔宗圣女。”